這大概是宋楊覺得最漫長的一個寒假。

家裡就他和爸爸宋遠志兩個人，宋遠志是軟體公司高管，一般工作到除夕，晚上回來和宋楊吃上一頓年夜飯，初一休息一天，初二便重回工作崗位。宋楊父母離異，他從小就跟著宋遠志，宋遠志工作繁忙，因此他養成了獨立自主的性格。即使是一個人在家，也不會覺得寂寞。但這次，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真切的無聊。

從早晨睜眼開始，一直到晚上關掉遊戲，只有「無聊」兩個字。

好不容易熬到初八晚上，他終於忍不住給蔣雲舟發了條信息。

羊羊：在幹嘛？

蔣雲舟幾乎秒回：剛洗完澡，你呢？

羊羊：正準備去洗澡。

蔣雲舟：這個點找我，是想直播你洗澡的過程嗎？

羊羊：滾蛋。

蔣雲舟：有點想你。

宋楊嘴角一點點上揚。

羊羊：來玩遊戲嗎？爸爸帶你飛。

蔣雲舟：我不會，也沒玩過。

羊羊：好吧。

蔣雲舟：我後天去學校，你能早點來嗎？

羊羊：我就是本市的啊，什麼時候都可以。

蔣雲舟：我後天上午10點半到，來高鐵站接我？

羊羊：接你我有什麼好處？

蔣雲舟：我就是最大的好處。

宋楊捧著手機，半天不知道該回什麼。這人可真夠自戀的，簡直是他二十年來所見之最。

大概是等回覆等得不耐煩了，蔣雲舟直接撥了個電話過來。

「幹嘛呢？」

「沒幹嘛啊，就坐著。」

「那怎麼不回我消息？」

「就……」宋楊支支吾吾，沒敢說在罵他。

「趕緊去洗澡吧，」蔣雲舟的聲音透過電流傳過來，「再過幾十個小時就能見面了。」

「嗯。」

「晚安。」

宋楊掛了電話，忽然覺得這種無聊透頂的生活終於要結束了。

這天清晨，宋楊起了個大早，想著去早了也沒事做，在家裡磨磨蹭蹭一個多小時後，才開著宋遠志的車出發去高鐵站。10點15，他到達停車場。10點20，從停車場走到出站口，他抬頭看了一眼顯示屏，距離蔣雲舟那趟高鐵到站還有10分鐘。

手機震動，提示有新消息。

蔣雲舟：你到哪兒了？

羊羊：出站口恭候著呢。

蔣雲舟：馬上就到了，等我一會兒。

羊羊：好。

蔣雲舟沒再回覆，宋楊低頭刷了會微博，又看了眼朋友圈。等待的時間總是異常漫長，就在宋楊快把三天前的朋友圈都看完的時候，大廳里忽然響起列車到站的提示音。

宋楊收起手機，在出站人群中尋找蔣雲舟的身影。

過了沒兩分鐘，蔣雲舟出現在視線之中。蔣雲舟這身高實在是太出挑，宋楊想不注意都難。他看著蔣雲舟大步朝自己走過來，走到面前時，蔣雲舟張開雙臂，道：「抱一下？」想了想，又補充道，「像哥們一樣。」

「滾蛋。」

宋楊雖然嘴上罵了一句，但身體沒閃躲，任由蔣雲舟摟了過來。

「怎麼感覺你胖了？」蔣雲舟緊了緊手臂，「真把自己當豬餵了？」

「……」

宋楊剛想反駁，蔣雲舟便鬆開了手，笑吟吟地看著他。

「……還行吧，也沒吃多少。」宋楊摸摸鼻子，「先開車回學校一趟，把你行李放宿舍，也差不多該吃午飯了。」

「你還開車來了？」

「我跟我爸說今天有朋友要來，他就把車借我了。」

蔣雲舟跟著宋楊走到停車場，把行李一股腦扔到後備箱里，坐到副駕駛。

「跟你說個事兒。」蔣雲舟系好安全帶，看向正準備起步的宋楊。

「什麼事？」

「宿舍要明天才開門。」

宋楊誤把剎車當離合，「……」

「收留我一晚？」

「你丫是不是早就算計好了？」宋楊有些咬牙切齒。

「對啊。」蔣雲舟坦坦蕩盪，「大半個月沒見你，怕你跑了。」

宋楊沒好氣道：「我能跑哪兒去？」

蔣雲舟忽然側頭看著他，就這樣盯了十幾秒後，宋楊開始覺得渾身不自在，伸出左手把蔣雲舟的臉推了回去。

「別影響我開車。」

「這就叫影響了？」蔣雲舟輕笑道，忽然抓住宋楊的手，「這樣你是不是得爆炸？」

「操……」宋楊像觸電一般，迅速把手抽了回來，「警告你啊，別跟個老流氓似的，再動手動腳把你扔在高架上。」

蔣雲舟占夠了便宜，見好就收，沒再打擾宋楊，轉而倚在車窗上小憩。宋楊偷偷用餘光瞥了一眼，心裡鬆了一口氣。

宋楊把車開到單元樓下，把行李放到樓上，兩人在附近吃了個午飯，開始商量下午的行程。

宋楊不愛去太熱鬧的地方，於是否決了逛街的提議。

「那去看電影吧。」蔣雲舟道。

宋楊點點頭，「直接去影院選吧。」

於是兩人直奔影院，蔣雲舟去選電影，宋楊則在大廳等著，漫無目的地打量著四周，可越看越覺得不對勁。成雙成對的情侶是怎麼回事？電影宣傳海報上清一色的粉紅泡泡又是怎麼回事？

蔣雲舟買好票回來，宋楊才後知後覺地問：「今天是情人節？」

「是啊，」蔣雲舟捏了捏宋楊的後脖頸，「你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啊，你怎麼沒跟我說？」

「我以為你知道呢，你不想跟我過節嗎？」

「這裡就我們倆男的……」宋楊無意間瞥了一眼蔣雲舟手裡電影票，一下子驚了，「你！你買的情侶座？！」

「你都跟我出來跟我過節了，買情侶座不是很正常嗎？」

「我發現你丫是真的不要臉，」一想到要和一群情侶坐在同一個影廳看愛情電影，他就臊得慌，「我有說過咱倆是一對嗎？」

「呵，遲早的事。」

「遲早你大爺。」

蔣雲舟反問道：「你不喜歡我嗎？」

「喜歡你大爺。」

「我大爺去世好多年了。」

「滾蛋。」

一直到電影開場，宋楊都不怎麼想搭理蔣雲舟，蔣雲舟無奈，在燈光暗下來的一瞬間，湊到宋楊耳邊，輕聲道：「對不起，下次一定跟你說。」

溫熱的呼吸撲在耳側，酥酥麻麻，宋楊心一下就軟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那麼容易心軟的一個人。

「原諒我嗎？」蔣雲舟繼續道。

「嗯。」

宋楊應了一聲，隨即便感覺到耳側的呼吸離開了。

電影是一部俗套的愛情電影，集各種狗血劇情之大成，放映半小時後，宋楊開始打哈欠，就在他昏昏欲睡時，他忽然聽見隔壁傳來斷斷續續的不可描述的聲音。

像是接吻的聲音。

宋楊一下子睡意全無，下意識坐直了身體。他不是故意要聽別人牆角的，但越是不想聽，就聽得越真切。

「操……」

隔壁小情侶戰況愈演愈烈，難分難捨。

他捂住臉，這聲音太讓人浮想聯翩了。

蔣雲舟以為他不舒服，湊過來問道：「怎麼了？」

宋楊朝旁邊努努嘴，也低聲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帶我來聽別人牆角？」

「對，故意的，」蔣雲舟一點兒也沒否認，「刺激一下你。」

「好端端的你刺激我幹嘛啊？」

蔣雲舟但笑不語。

「笑屁啊你。」

「因為我想親你，」蔣雲舟把自己的小心思全抖了出來，「怕你不同意，就想著刺激一下你，讓你主動。」

「……你這臉皮是跟長城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