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外一家咖啡館內，兩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相顧無言。

蔣雲舟背倚沙發，雙手交叉抱胸，翹著二郎腿，毫無顧忌地上下打量著對面的人。

宋楊被他盯得後背發涼，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呵。」蔣雲舟忽然冷笑一聲。

「……」

宋楊縮了縮脖子，琢磨著要不開口道個歉：「那什麼……上次的事很抱歉，我…我喝大了……」

「看出來了，諒你清醒時也沒那麼大膽子。」

「對不起啊，我也不是故意的，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宋楊小心翼翼地措辭，「要不等會兒我請你吃飯？您就原諒我吧？」

「一頓飯就想擺平？」

「那…那一個星期？」

「嗯？」

「一個月。」

蔣雲舟臉色更黑了，這人真當他是來找麻煩的，「聽說你找人要了我微信？」

「……是。」

「那怎麼沒加？」

宋楊不敢說自己忘了，幹笑兩聲，「這不是沒想好該怎麼道歉嘛。」

「現在。」

宋楊愣了愣，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忙打開手機，找到蔣雲舟的微信號，發送好友申請。

蔣雲舟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從兜里拿出，「羊羊？」

宋楊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用字正腔圓的播音腔念他的昵稱，莫名覺得有些羞恥，「是我。」

蔣雲舟透過了好友申請，抿了口咖啡，道：「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請你吃飯？」

真是三句話不離吃飯，蔣雲舟皺了皺眉，「不吃，我又不是飯桶。」

「給你打一個月熱水？」

「我宿舍有熱水器。」

「洗一個月衣服？」

「我不缺洗衣機。」

宋楊一拍桌子，「給你介紹個女朋友！我們系女生隨便挑！」

「我喜歡男的。」

「……」

那可真是巧了。 他喝醉酒隨便一挑，就在人群中挑了個gay出來。

「那你說怎麼辦吧。」宋楊泄了氣，「除了以身相許。」

「呵，想得美。」

「是是是。」

「敢吐在我身上的人，你是第一個。」

回想起那天的情形，蔣雲舟又是一陣火起，「敢一身酒氣就坐我腿上的人，你也是第一個。」

宋楊誠惶誠恐，心裡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碰酒了。

「算了，我今天也不是來揍你的。」蔣雲舟平復了下心情，瞥了一眼宋楊，「你別怕。」

「那你是？」

「先問你幾個問題。」

「你問。」

「有女朋友嗎？」

宋楊不解，「這和我倆的事有關係嗎？」

「你就回答有沒有。」

「沒有。」

「嘖，那男朋友呢？」

「……沒有。」

蔣雲舟點點頭，「我也不為難你，什麼時候讓我親回來，咱倆的事就過了。」

宋楊驚恐地看著他，「親…親回來？！」

「怎麼？不行？」

「要不你還是揍我一頓吧，揍得滿地找牙的那種。」

「嗤，你跟別人打聽打聽，我蔣雲舟什麼時候透過動手的方式來解決過事情？」蔣雲舟側著頭看宋楊，似笑非笑，「當然，我也不是什麼紳士，我信奉的原則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行吧。」

宋楊嘆口氣，自己做的孽，自己受。

他坐到蔣雲舟身邊，湊到跟前，「來吧。」

「刷牙了麼你。」

蔣雲舟推開宋楊，宋楊一臉茫然，「還要刷牙？」

「嘖。你這樣子，我下不了嘴。」

「……我是不是得焚香沐浴更衣？」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蔣雲舟站起身，「我等會兒還有事，先走了。」

「誒？那這事……」

「下次吧。」

期末考試前有一星期到半個月備考時間，這是學校歷年來的傳統，每到這個時候，學校自習室與圖書館座位總是供不應求，隔壁醫學院甚至為了佔座，早晨天沒亮就蹲守在圖書館前。宋楊作為真學渣，早起佔座是不可能的，一輩子都不可能的。所以每次等他一覺睡醒，再慢悠悠走到學校，已經是上午九、十點，圖書館是不會再有空位置的，只能去自習教室碰碰運氣。

今天或許是出門沒看黃曆，整整一層的自習教室找不出一個空座。他放棄了自習的想法，打算回去補個回籠覺，睡醒了再打幾局遊戲，簡直美滋滋。

路過物理學院的時候，他腳步頓了頓，不由想起蔣雲舟來。他倆的事還沒解決，蔣雲舟說「下次」，但過去十來天了，他在學校一次都沒碰見過蔣雲舟，微信上也沒有聯繫，他還偶爾發條朋友圈抱怨下期末考，但蔣雲舟彷佛石沉大海般，一點消息都沒有。

大概也在忙期末考吧，物理學院的期末考是全校出了名的嚴格。他這樣想著，重新邁步朝校門口走去。

這時口袋裡手機震動起來，他拿出來一看，是一條微信消息。

蔣雲舟：你傻站在我們實驗樓下幹什麼呢？

羊羊：……這都被你看見了？

蔣雲舟：上來？

羊羊：我外院的可以嗎？

蔣雲舟：那你繼續在下面吹冷風吧。

羊羊：幾樓？

蔣雲舟：等著。

蔣雲舟收起手機，離開窗前，拿起掛在衣架上的外套，「李昶，我下去一趟。」

李昶抬起頭，「幹嘛去？」

「接人。」

宋楊在大風裡等了不到兩分鐘，蔣雲舟便來了。

「早啊。」宋楊打了聲招呼。

「都快中午了，還早什麼早。」蔣雲舟道，「走。」

宋楊被噎了一句，悶悶應了一聲：「哦」。

物理學院的實驗大樓平時不對外開放，進出也設有門禁，宋楊好奇地看著蔣雲舟手裡的門禁卡，咂咂嘴道：「你哪來的門禁卡啊？」

「老師給的。」蔣雲舟走進電梯，按下7樓，「帶你去我們實驗室。」

「你在做實驗？」

「沒，複習。」

「哇哦。」

蔣雲舟側頭，「羨慕？」

「當然羨慕，別人想佔座都占不到，你一個人承包了一整個實驗室，地方寬敞，還有暖氣，賊舒服。」

電梯「叮」一聲，提示已到7樓。

「不止我一個人，」蔣雲舟推開實驗室門，脫下外套，「還有我同學，你應該認識。」

「誰啊？」

宋楊跟著走進來，坐在實驗桌前看書的男生也抬起頭。

「這是李昶。」

「Hello~」李昶笑了笑，「還記得我吧？」

宋楊尷尬地跟著笑了，「當然記得。」給微信的情誼怎能忘記。

「你是來自習的吧？」蔣雲舟坐到自己位置上，「是就隨便找個位置坐下，不是就在旁邊安安靜靜玩會兒手機。」

宋楊挑了個離蔣雲舟近的座位，李昶瞥了眼兩人，「嘖」了一聲。

宋楊從包里把書拿出來，攤在桌面上，又摸出一盒牛奶，他出門前熱好的，本來是打算給自己填肚子的，他偷偷瞄了一眼蔣雲舟，畢竟蹭了人家實驗室，怪不好意思的。他把牛奶推過去，小聲道：「給你。」

蔣雲舟抬眼看他，牛奶盒還是溫熱的。

李昶又「嘖」了一聲。

「沒完沒了了。」蔣雲舟對李昶道，「看你的書。」

轉而看向宋楊，「給我幹什麼？」

「蹭了你的實驗室，還你一盒牛奶，應該的。」

蔣雲舟沒說話，將牛奶收進口袋。

實驗室很快便安靜下來，偶爾有沙沙的翻書聲和寫字聲。宋楊的注意力只能集中一個小時，認認真真兢兢業業看完一個小時書後，他開始忍不住打哈欠，昨晚玩遊戲玩得太晚，都沒睡夠六個小時。他看了眼蔣雲舟和李昶，兩人正埋頭做題，感嘆道學霸不愧是學霸。撐了一會兒後，他終於忍不住趴在桌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