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白起得很早。

他心裡想著事就睡得不踏實，昨天傍晚雖然和劉雯說過，但他怕對方不聽他的話沒在意，因而早早就起了床。

也不能大早上的去敲對面的門問有沒有出事，程白幹脆翻出了昨兒個在超市購物贈送的口罩戴上，開始給家裡大掃除。

他忙活了半個小時，先把最幹凈的卧室給打掃完畢，雖不到窗明幾淨到完全照出人的地步，但也跟之前的邋遢有了天壤之別。

他洗了洗新買的拖把，準備打掃客廳，門鈴就被人按響。

踮腳從貓眼向外看了看，發現門口是提著一個大塑料袋的劉雯，程白打開門。

劉雯見到程白先是愣了愣，昨兒個還一頭五彩爆炸頭的少年，今兒個變成了小板寸，而言因為剃得短，那五彩的顏色也不顯眼，乍看之下清清爽爽的劉雯還以為自己走錯門了。

程白沒摘面上口罩，他現在這臉不適合見人：「劉姨，您有事嗎？」

「哦，對對對。」劉雯把手裡的塑料袋塞進程白手裡，「這是姨給你買的東西，你拿著，不用跟我客氣，昨天要不是你提醒，我就要進醫院，說不定還……」

劉雯想起來又是一陣後怕，她趕忙從兜里掏出幾張紅色人民幣一起塞進程白手裡：「一起拿著一起拿著。」

程白收下了一大包零食，但是把錢退了回去：「劉姨，這我不能要。」

劉雯給了幾次都被程白堅決地拒絕，她也只能把錢收回口袋裡，然後她問出了想了一個晚上的問題：「小白啊，你是怎麼知道要出事的？」

劉雯雖然被嚇到了，但她記得清清楚楚，那車撞在樹上，撞過來的時間是晚上九點，跟程白說的沒差別。

程白早就想好了說辭，他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就，之前不是在外面，偶然認識了一個老道士，好奇跟著學了點。其實我是不信這個的，我們要拒絕封建迷信，相信科學，但昨天看出來了，還是心裡忐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就多嘴提醒了劉姨您一句。」

劉雯得到了答案，也就不再追問，她和程白又聊了幾句，一夜沒睡，困意開始上涌，就跟程白道別回家睡覺。

程白關上門，把零食放在客廳茶幾上，開始打掃衛生。

中午的時候快遞簡訊到了，程白收拾了一下自己，洗個澡換了身衣服，他準備去門衛室拿快遞，順便買點午飯回來。

原本買了菜準備在家做飯，但廚房常年不用太髒了，他還沒來得及打掃完。

小區門口有條小吃街，原主常常點外賣，程白根據記憶選了家味道不錯又比較幹凈的，點了一份宮保雞丁，一份蛋炒飯，打包帶走。

付完錢，他選了張空桌子坐下來等待，單手托著下巴望著牆上的菜單發獃。

坐在他後座的是個穿著普通的老人家，滿頭白髮，桌上滿是肉菜，旁邊還有幾瓶酒，坐在這個老奶奶對面的是個四十多歲蓄著山羊鬍啤酒肚中年男子。

山羊鬍喝了兩口酒，吃了幾口菜，這才慢悠悠地說 ：「你這事，不太好辦啊。」

「那要怎麼辦？」老奶奶顯然很著急，「大師，您給拿個主意。」

「你要知道，破財消災，你兒子這災可大可小，你要是為了兒子好，就多付點錢，我肯定能幫你把這災給消了。」山羊鬍子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那得要多少錢？」

「也不多。」山羊鬍子伸出兩根手指，「二十萬。」

「這……這麼多啊？」

「這還叫多，二十萬買你兒子的命很劃算了，你要是嫌錢多，那就只能這樣了，白髮人送黑髮人，你懂我的意思。」

「可……可……」

「二十萬，這已經是最少了，看在你是個老人家的份子上，我已經要最低，再低這消災的法事可辦不起來。」

「二十萬……」

「在你眼裡，你兒子還沒這二十萬值錢？那我跟你沒什麼好說，你回去就讓你兒子等死吧。」山羊鬍子擺擺手，站起身就要離開。

老奶奶趕忙抓住山羊鬍子的手：「別別，我給，我給。」她哆哆嗦嗦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翻開手帕數了數裡面的錢，「我這兒有八百塊，先給您，剩下的一會我回家拿銀行卡，我帶您去銀行取。」

「這才對嘛。」山羊鬍子坐了回去，「二十萬，買你兒子下半生平安，這筆錢花的值。」

程白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忍不住回頭去看那個山羊鬍子。

山羊鬍子正在給自己倒酒，察覺到被人盯著看，一抬眼發現是個戴著口罩，留著板寸的小孩，瞪了一眼：「看什麼看！」

程白站起身來，走到山羊鬍子面前，一隻手撐住桌面，盯著山羊鬍子：「大師，要不您給我算算我有沒有災？」

「去去去，小孩子瞎搗什麼亂。」山羊鬍子不屑地擺手，「你這個小屁孩懂個啥，別妨礙我救人。」

程白也不客氣，一屁股在山羊鬍子身邊落座：「大師，您不給我算，不如我給您算算如何？」

山羊鬍子剛想張口趕人，程白不給他機會，微微提升聲音：「大師，您這命不太行呀，您六歲的時候掉進河裡，要不是有人路過及時，你就沒命了，六年級畢業考試作弊被抓住，覺得丟人國中都沒上，十五歲的時候偷工友的錢被發現，被揍進了醫院，還被趕出工地，之後到處打工沒個穩定工作，一度靠街頭乞討度日，二十九歲的時候拜了個師傅跟著他學坑蒙拐騙，您看我說的對嗎？」

山羊鬍子手一抖，本來端著的酒杯倒在桌上，他驚疑不定地打量著程白：「你……你胡說什麼？」

「你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下面有一個弟弟，跟你不一樣，你弟弟學習成績很好，人也很老實，重點大學畢業現在是外企白領，你可嫉恨他了，所以跟他關係特別差，你看我說的對不對？」

山羊鬍子猛地起身：「閉嘴！」

程白並不理他，自顧自地往下說：「一個星期前你剛被放出來，被抓的原因是騙老年人的錢，數額還不小，總共騙了兩百二十一萬，在這之前你已經進去過兩回，怎麼你也不知道要好好學習，出來第一件事還是繼續騙老年人的錢？」

山羊鬍子再也坐不住，顧不得自己衣服被打翻的酒杯弄濕，他狀似兇狠地丟下一句：「你給我等著。」急匆匆地出了小飯店，左右張望了一下，飛快地溜了。

「這……」老奶奶一臉茫然，顯然還在狀況外，「這是怎麼回事？」

程白對著老奶奶微笑，想起來自己還戴著口罩，便收斂了面上表情，語氣嚴肅道：「這就是個騙子，到處騙錢的，奶奶您可千萬別上當真把錢給他，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小時候老師就教我們要拒絕封建迷信，相信科學。」

「誰的宮保雞丁，蛋炒飯，帶走的！」老闆娘拎著塑料袋喊了一嗓子。

「我的！」程白趕忙舉手，起身從老闆娘那兒接過自己點的食物，慢悠悠地離開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