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貳】

世人從未見過這樣的邪術，只用一把笛子，便能操控千軍萬馬。世家們互相攙扶著從主戰場撤出來，但又不敢靠近魏無羨，於是形成了三個陣營，一邊是以溫寧為首的互相纏鬥的溫家修士，一邊是遍體鱗傷靈力消耗殆盡圍在一起的眾世家，一邊是魏無羨為中心的江澄和藍氏雙壁。

藍忘機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魏無羨，當時追殺溫晁，魏無羨比現在更加暴戾，渾身上下被戾氣包圍，連他都近不了身。現在的魏無羨，雖然眼神中充滿殺意，但心神很穩。腰間掛著的雲夢銀鈴時不時晃動兩下，發出清脆的響聲。

「自那次見過魏公子使用這種…術法，我回去也翻查了古籍，但毫無收穫。」

藍曦臣收起朔月，站在江澄身邊，看著魏無羨大殺四方。

江澄並未搭話，只是緊緊盯著魏無羨，這一幕他前世看了很多。當年為何射日之徵後仙門百家對他這個毛頭小子家主以禮相待，為何魏無羨多次無禮眾人還十分忌憚，為何要圍剿亂葬崗。正是因為仙門百家在戰場上看到了魏無羨，他是魔道第一人，手段殘忍，修為極高，年紀輕輕就已經隱隱讓他們無法控制。

上一世他未護他周全，這一世，他江澄絕不放棄魏無羨。

「找不到的。」

「嗯？」

「他魏無羨，是此道的創始者，當然找不到。」

直到最後一個溫家修士倒下，笛聲戛然而止。原本還嘶吼著的走屍們，彷彿斷了線的人偶，一時間統一停下了動作，又恢復了死屍的狀態倒在地上。短短兩個時辰，地上遍布殘肢斷肉，都是身穿炎陽烈焰袍的溫家修士。站在一堆鮮紅中的溫寧格外顯眼，臉上被濺滿了鮮血，只是他同樣穿著黑色的衣服，看不出來。現在站在一堆死屍中，全無剛剛兇狠殘暴的模樣，還有一絲的手足無措。

「公子。」

魏無羨沖溫寧招招手，看他有些笨拙得跨過一個個屍體來到自己面前，先是上下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少什麼零部件。

「怎麼樣？有什麼不適嗎？」

「沒有。公子。」

「嗯，那就好。」

這話還沒說完，魏無羨自己被藍忘機扯到一遍，也是同樣的上下檢查一遍。只是魏無羨別說受傷，幹幹凈凈的連衣擺上都沒蹭上灰。

「魏嬰，你怎麼樣？」

魏無羨眼珠子轉了轉，看著藍忘機，忽然身子一歪。

「哎呀！藍湛！我好難受啊！哎呀！」

藍忘機看他兩手捂著胸口就往自己身上倒，嚇得趕緊摟住。

「哪裡難受？胸口嗎？可是戾氣侵體？」

「哎呀！我哪裡都難受啊！啊！二哥哥，你快幫我揉揉。」

溫寧站在一旁歪著頭，魏無羨一邊鬼哭狼嚎一邊抓著藍忘機的手往自己胸口放，同時整個人不停往藍忘機身上蹭。

「魏嬰，你…」

感覺哪裡不對但是又怕魏嬰真的不舒服的藍忘機很是猶豫的看著他。

「二哥哥，你快幫我…哎呀！江澄！你丫踹幹什麼！」

魏無羨這邊還沒矯揉造作完，江澄衝過來一個飛腳踹在魏無羨屁股上，差點把他從藍忘機懷裡踹了出去。還好藍忘機摟得緊，不過拜江澄這一腳所賜，魏無羨順勢又兩隻手摟住了藍忘機的脖子。

溫寧歪頭看著，總覺得哪裡不對。

「我他媽踹死你！還不夠丟人！快給我滾過來！」

「我不~我累了，歇會。」

說罷兩隻手緊緊環著藍忘機的脖子。

藍曦臣就這麼看著自己弟弟從耳朵根紅到了脖子根。

溫寧歪頭看著藍忘機摟著自家公子腰的手。

江澄覺得，還是就現在抽死這對狗男男吧。

各位受到各種意義上驚嚇的世家：我們為什麼還在這裡？

這一天，魏無羨一戰成名。

原本覺得魏無羨毫無規矩，狂妄不可一世的幾個家主，在事後的慶功宴上，爭著搶著和魏無羨搭話。什麼絕世奇才，亘古未見的天才，魔道第一人之類的高帽把魏無羨捧得比上一世還厲害。

「哎呀，魏兄，你這可真是令我們大開眼界啊。」

魏無羨挑眉看著面前這個鬍子白一半的某世家家主，這一聲魏兄喊得他是渾身膈應。但是開席前，他被江澄就『大庭廣眾之下跟藍忘機勾勾搭搭，不成體統。』這件事罵了個狗血淋頭。按理來說，他是不怕江澄的。但是大抵是上一世一見到江澄就哆嗦的後遺症，這一世反倒聽話多了。這宴席上也沒了精神跟這些虛與委蛇的人扯皮。

「魏兄，這法器可有名？」

魏無羨看了眼被稱為『法器』的陳情，嘴角抽了抽。

「陳情。」

「哎呀，陳情好啊，好名字。」

「是啊，十分配魏公子的為人啊。」

「射日之徵有了魏公子助力，肯定是勢在必得啊！」

「是啊是啊。」

魏無羨實在是膩味這些人的虛偽，打了個哈欠一手撐著下巴。藍忘機被安排坐在了他的對面，此時正襟危坐的，舉起一杯茶送到嘴邊抿了口。大概是他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倒是沒一個人去找他敬酒，反倒是藍曦臣旁邊圍了一圈人。魏無羨就這麼正大光明的偷看藍忘機，大概是目光過於熱烈，藍忘機抬頭準確得跟魏無羨來了個對視。魏無羨被逮到了也不躲，反倒是舉起酒杯遙遙跟藍忘機碰了個杯。

這酒剛舉到嘴邊，一巴掌打到魏無羨後腦，魏無羨一聲慘叫，酒全部灑在他身上。

「江澄！你幹嘛！」

罪魁禍首沒有一絲愧疚，哼了一聲端著酒杯徑直往被包圍的藍曦臣方向走去。其實剛剛江澄也是被圍攻的對象之一，畢竟這魏無羨可是雲夢的人，討好了江澄和討好魏無羨都是一樣的。但江澄一直臭著臉，雖然出於禮節敬來的酒都喝了，可看著無視周圍人又開始調戲藍忘機的魏無羨就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邊圍著藍曦臣的人看見江澄黑著臉端著酒杯走過來，不知道為何，一群跟江澄父親差不多大的家主就這麼讓開了路。

「你怎樣？」

藍曦臣苦笑一聲，他們藍家家訓不可飲酒，此時正是陷入了尷尬的境地。

江澄轉回身看了眼圍著的人，一舉酒杯。

「澤蕪君不可飲酒，這杯就當是我替他喝的。」

說罷，一飲而盡。

站在他身後的藍曦臣看著那一身紫衣的少年郎，忽然覺得那杯酒其實是進了他的肚裡，讓他整個人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