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

江厭離對於這位阿羨口中的藍二公子可真是好奇得不行，之前阿澄阿羨去藍家聽學，回來之後魏無羨三句話不離藍忘機。說雲深不知處的家規有三千多條能提到藍忘機，說雲深的飯菜不好吃能提到藍忘機，說藍家的家門弟子相貌端正能提到藍忘機。就連說到雲深不知處山腳下的綵衣鎮一個小胡同里的桂花糕好吃，都能提到那位藍二公子。江厭離沒去藍家聽學，對於藍氏雙壁的傳聞也是聽過的，但是能入得了魏無羨的眼，她真的是太好奇了。每每盼著能見上一面，只是沒想到在這個時候。

「藍二公子，當年在雲深不知處，阿羨跟阿澄還多煩你們照顧了。」

江澄在一旁再次冷哼。當年魏無羨何止是被藍忘機照顧了，簡直就是看守。他魏無羨就是屬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在雲夢的時候忌憚著虞夫人。到了雲深不知處，藍老先生都不知道被他氣病了多少回。藍忘機更是被他氣得連雅正都丟了，若是聽學還不結束，只怕雲夢和姑蘇之前的情誼都被魏無羨霍霍沒了。

江澄這樣想著，正巧又看見魏無羨一隻手抓著姐姐的袖子不知說些什麼撒著嬌，一隻手還不忘拉著藍忘機的手腕。看到這裡心頭的無名火先是燒得旺盛，接著又被澆滅。

得了，現在雲夢跟姑蘇，也算是親家了。

「江公子，我們不如，先進廳內休息吧。」

藍曦臣就站在一旁看著江澄盯著魏無羨臉上白一陣青一陣，江厭離因為魏無羨之前失蹤的消息擔心得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著，現在見到本人有說不完的話。江澄就這樣被晾在了一旁，藍曦臣心裡怪彆扭的，上前一步，主動把江澄讓進屋裡。

江厭離一邊哄著魏無羨，耳朵還聽著自家弟弟那邊，捂著嘴笑了聲。

「如今你們兄弟兩個，跟姑蘇藍家的兩位公子關係倒是都好。」

據前方來報，溫家的修士已經向蘭陵趕來，魏無羨看著坐在上方的金光善，身上就像是有蟲子爬來爬去似的怎麼都不舒服。一會這兒動動，一會兒那撓撓。藍忘機出於家規家訓，自是端正坐著，一點也不受魏無羨的影響。倒是江澄，也是低著頭喝茶，絲毫不願意抬頭看金光善一眼。

「如今岐山溫氏已經逼近我蘭陵，還望各家才俊助我金家躲過此劫啊。」

此話一出，竟然只有藍曦臣出於禮節得應了一聲，而金家未來的親家，兩個當家的都像是沒聽見似的，喝茶的喝茶，摳手指頭的摳手指頭。還是江厭離在下面搗了一下江澄，咱們江公子才像模像樣得奉承了幾句，看得魏無羨直牙酸。

金光善有些尷尬得笑了笑，下面四大家族清河聶氏剛經歷一場苦戰正在休養生息沒有來，姑蘇來的是藍曦臣和藍忘機，雲夢來的是江澄，魏無羨和早早就被接來的江厭離。都是一些小輩，金光善本想拿捏些長輩的姿態，結果發現幾個人也不吃招，自討沒趣坐了一會就讓金子軒和金子勛招待。

「要說這金家還真是有意思，這溫氏都打到家門口了，這時候還擺什麼宴席，有這個時間，不如多巡邏幾圈。」

魏無羨幾世為人當真是天不怕地不怕，金光善的身影還沒完全消失，就大大咧咧得說出來。江厭離手沒他的嘴快，還沒攔住，金子勛在旁邊如同炮仗一般跳了起來。

「魏無羨！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就是字面意思唄。」

魏無羨看見金子勛實在是膈應得慌，看他跳腳又覺得跟他吵也沒勁，幹脆撐著膝蓋站了起來伸個懶腰，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把桌上的酒拎起來不顧在場還有其他家族的家主便離席了。藍忘機看了眼魏無羨落在座位旁邊的隨便，無奈搖了搖頭，撿起來施了一禮跟著轉身一起離開。

「這個魏無羨！江宗主不在，竟然如此囂張！」

「不過是家僕之子…」

這人話音未落，茶盞重重放在桌子上的聲音讓眾人都不再說話。江澄拍了拍姐姐擔憂得手背，抬頭看了眼說話之人。

「魏無羨乃是我雲夢的大師兄，張宗主剛剛說家僕之子是什麼意思？」

眾人皆知雲夢江楓眠和虞夫人在守衛蓮花塢時被溫家重傷，現如今依舊昏迷未醒，雲夢江氏幾乎覆滅，只留魏無羨，江澄和江厭離三人，本以為這三人都是小輩，沒想到魏無羨狂妄無禮，江澄從出現就黑著張臉，氣勢嚇人。江厭離倒是一副好說話的樣子，但涉及到兩個弟弟的事卻是分毫不讓。

「我…我……」

「張宗主，若是不會說話，便閉上嘴，我雲夢的人，還輪不到你來置喙！」

說罷，也是起身，一甩袖子走了。

「這這這！還有沒有規矩了！江宗主還要喊我一聲張兄，他一個小輩，竟然這種態度！」

等江澄和江厭離都離開，這位張宗主才敢再出聲，只是在場留下的只有金家兩兄弟和藍曦臣，其他很多是江澄找來的小門散修，沒幾個願意接他的茬。

「唉，這位江公子不出意外應該是下位江宗主了，張兄還是別計較的好。」

「是啊，這雲夢江氏，可是四大世家之一啊。」

「嗨！他們雲夢現在不就這姐弟三個小輩了，老宗主和宗主夫人到現在還重傷昏迷，我看也是凶多吉少啦！」

「曦臣還有事，先告辭了。」

藍曦臣皺著眉頭聽了幾句，最後重重嘆了口氣，也是離席。

引起禍端的魏無羨完全沒有自知之明，拎著酒壺，哼著小曲回了自己房間，一進門就看見溫寧趴在窗檯前直勾勾盯著一盆全是花骨朵的靈草。魏無羨這幾輩子都沒養過什麼花花草草的，這種東西在他手裡也都活不過初一的。跟著溫寧在窗檯邊趴了一會，兩個人都不敢動手去碰，就怕這花骨朵脆弱得很，他倆身上戾氣都重。

江厭離進門時看見的就是這一番景象。

「噗…阿羨，你幹嘛呢？」

「哎，師姐！你怎麼來啦！」

魏無羨跳起來親昵得拉著江厭離的手把她扶到桌邊，倒是溫寧，他生前也沒跟多少人接觸過，死後被煉成凶屍後就一直在亂葬崗，出來也不敢跟人說話。一下子看到生人，緊張得縮在牆角，恨不得把自己嵌進牆裡去。

「你是…溫寧吧？我聽阿澄跟我說了，你跟阿羨他們都是好朋友。」

「好…好朋友…」

「嗯，來，我燉了蓮藕排骨湯，阿羨剛剛都沒吃東西吧，快來嘗嘗。」

「太好了！我這幾年，不是，這幾個月一直在想師姐的蓮藕排骨湯！」魏無羨幾乎是紅著眼眶接過了江厭離遞來的碗，也不怕燙直接捧著就喝，眼淚不知不覺滴落在碗里。

「慢點，慢點……」

溫寧不能吃東西，就捧著那碗湯，細細得看著，彷彿想用眼睛把這碗湯刻在心裡，品出味道。

「好啊！魏無羨！你吃獨食！！」

早就知道阿姐來給魏無羨送湯的江澄一進門就開始跟魏無羨搶吃的，明明還有一鍋，兩個人就非要搶那一碗，又吵又鬧，溫寧捧著碗在旁邊，雖然沒法笑，卻能感覺到心裡好像暖暖的。

「哎！對了，藍湛還沒喝過師姐做得湯呢！我得讓他嘗嘗！」

魏無羨把手裡的碗往江澄懷裡一塞，幹脆一鍋端著就往外跑。

「哎哎！魏無羨！你除了藍忘機還能記得什麼！你把湯端回來！！」

江澄把碗一摔跟著追出去。

「公子…公子你去哪……」

溫寧呆愣愣得捧著碗也跟著兩個人跑出去。

「哈哈哈，阿羨，你慢點跑，哎，阿澄！你們慢點跑！」

江厭離坐著笑了好半天，看三個大男生一前一後追著出去，這才也跟著出去。一時間，金麟台熱鬧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