蒔憶,你太無趣了
小說: 受欲難行 作者:离泫 字數:3059 更新時間:2021-04-11 11:55:53
夜,在墨色的渲染中格外的漫長。
房間裡面沒有開燈,借著外頭路燈的光隱約可以看到沙發上少年的輪廓,清瘦的佔據了沙發一角。
這屋子空曠的只有電流滋滋和時鐘秒針穿過的聲音,所以那聲開門的響動來的格外突兀。
沙發上的少年動了一下,暖黃色的燈光照進房間那瞬,他仍不適的蹙了一下眉頭。
四目交匯,男人眸光冰冷的如同毛呢風衣上沾染了的風雪,只一瞬,便淡漠的移開眸子,繼續彎腰換鞋的動作。
蒔憶的心終是狠狠沉了一下,「我要結婚了。」
他開口,卻是因為整整三天滴水未進,嗓音沙啞的厲害。
「在上海?還是回星城?」彷彿在問一件不相關的事情,聲音輕描淡寫。
「我要結婚了!」蒔憶忍不住提升了語調,「封塵,我說我要結婚了,我要去找一個女人結婚,組建一個家庭,不是和你結婚,你聽明白了嗎?」
蒔憶忍不住衝到他面前,幽黑的眸子緊緊盯著他。
終於,男人的動作頓了頓,他抬起頭來,看向他——
「你如果決定在上海結婚,這套房子就留給你,若是決定回星城,我就另買一輛車子給你,你之前不是上了一輛路虎嗎,我明天去店裡提貨,就當是提前祝你新婚快樂了。」
原來他早就明白,可依舊能保持若無其事。
他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分手費?在他眼中,這份感情就是一場交易,現在到了錢貨兩訖的時候了,
那瞬,蒔憶踉蹌了兩步,才堪堪站穩腳步,高燒三天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體力,蒔憶靠在玄關邊的玻璃上才能勉強穩住身形。
「那你當我是什麼?」蒔憶哼笑出聲。
高燒三天,他把他丟在房間中不聞不問,他拖著重病疲憊的身體還要應付找上門來的小三。
這就是他愛的男人,這就是他捨棄了所有,也要在一起的男人。
封塵當初說要保護我一輩子的是你,既然做不到,你又為什麼許這樣的承諾騙我。
男人對他的動作恍若未聞,看著蒔憶險些摔倒卻是敷衍的抬手扶一下的動作也沒有。
他抬手看了一眼時間,旋即抬起眸子不耐的看著他,「你今晚先住出去,見信一會兒就到了,不要讓他看見你。」
「你……趕我走?」蒔憶難以置信,「你和他早就開始了吧,背著玩偷情那一套已經滿足不了你了,如今都直接將人帶回家來,封塵,我終究是小瞧你了!」
他說著說著笑了起來,笑的那麼蒼涼,那麼可憐。
突然的力氣,男人鉗住蒔憶的臉,逼迫他不得不抬頭迎向他鷹隼般陰鷙的眸子,「蒔憶,我這些年在你身上花的錢不少,你跟了我七年,我有虧待過你半分?現在也是你說要結婚了,要走,我有說過你半句?」
「可你明明知道我說的那是氣話!」蒔憶大喊道。
他忍住抽泣,忍住眼淚,卑微到請求的語氣說道:「封塵,你已經整整一個月沒有回過家了,我找不到你,看不到你,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就在昨天,有個男人找上門來指著我的鼻子要我滾,他趾高氣昂的樣子,因為有你撐腰。」
「可那時我還發著高燒,你摸摸我的額頭啊,我好難受啊,封塵……」
「封塵,你別趕我走,好不好,求你了……」
封塵的眸子里逐漸凍結了冰霜,連半點溫情都沒有,像是陌生人一般看著蒔憶。
他聽到他冰冷的語氣說:「房子,車子,外加200萬,明天就會劃到你賬上,蒔憶,你知道我的脾氣,我不喜歡糾纏不休。」
那一瞬,蒔憶知道,再多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
不愛了,就是不愛了,哪有那麼多理由……
眼眶越發的酸脹,蒔憶忍不住淚水決堤而下。
男人鉗著他下頜的手指微微一顫,只是很快便掩蓋過去,他撤開手,「蒔憶,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再喜歡你嗎?」
封塵說著這話的同時,緩慢優雅的為自己倒了一杯紅酒,抱著手站在門口,眼底流露出不屑與厭惡,「因為,你太無趣了。」
一道突兀的霓虹將這片夜色切割的七零八落,雜亂不堪,宛如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蒔憶,狼狽不已。
蒔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那間大門的,他隱約感覺自己拖著行李箱走了好久,雙腳疲憊的抬不起步子的時候。
蒔憶跌坐在馬路邊。
來來往往的好多人,好多車,街邊的商鋪放著歡快的歌曲,大家臉上都帶著笑,喜氣洋洋的好像在慶祝著什麼。
蒔憶漠然的看著他們,有個小姑娘走到他面前,往他手中塞了個東西,好像還和他說了句什麼;可蒔憶什麼也聽不見,他如同一個游離在人群之外的影子。
這裡的熱鬧,繁華,都與他無關。
——蒔憶,我不喜歡你。
——你太無趣了。
十年的歡喜,十年的付出,換來的就是一句無趣?
到這刻,蒔憶才知道封塵的心太冷了,他暖不了!
雪,在北風凌冽的刺骨寒冷中紛至沓來。
大片的雪花飄滿在頭頂,鬢邊,可蒔憶一點也沒覺得冷。
喉嚨里像被什麼東西卡住,難受的他喘不過氣來,他想哭,眼睛酸脹的,可是眼淚卻怎麼也掉不下來。
人群漸漸散了,在這冰天雪地的世界裡,他落魄的像一隻被拔了指甲的流浪貓,鮮血淋漓的縮在路邊,等待著被凍死的時刻降臨。
倘若封塵知道他被凍死在馬路邊,會不會施捨一點點的掛念?
蒔憶不知道,不過他想,答案應該是不會吧……
「蒔憶,你他麼想死啊!」妄念海衝下車一把拽住縮在路燈下那隻瘦小的身體就往車裡塞。
「踏馬的,老子再晚來一會兒,你就成冰棍了,知道不!」一邊罵著,忙著把車內的空調打高,又開了座椅的加熱。
「打你電話不接,發信息不回,老子差點以為你死了!老子開車繞城都尋了兩圈,再找不到你,老子都要去打110了,蒔憶,你……」
妄念海瞥眼一看,身邊的人從被他拽上車後,維持著上車時候的姿勢,這大半天的功夫,竟是半點都沒變過。
他放手在蒔憶眼前晃了晃,又伸手探向他額頭的溫度,「怎麼,凍傻了?」
他身上還是冷,嘴唇凍的青紫,手也是冰涼的,妄念海掰開他手心,將他手中那隻蘋果抽出來,塞了一個熱水袋過去,揚手就要把蘋果丟掉。
蒔憶眼珠子終於轉動了一下,目光就直勾勾的看著那個蘋果。
妄念海頓了一下,將蘋果塞到車前的置物台上,「沒扔沒扔,給你留著呢。」
他現在的語氣跟哄小孩子已經所差無幾了。
蒔憶是他編輯,是他從事小說作者這個行業這麼多年來遇見最克勤克儉,恪盡職守的一個編輯,沒有之一!
每天晚上九點準時上線催稿,風雨無阻,整整五年,他沒有一天斷更,有一半的功勞歸於蒔憶。
這些年來,兩人早就成了很好的朋友,他對蒔憶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對於,封塵嘛……
「早和你說了,那踏馬就是個死渣男,男人有錢就變壞,更古不變的道理,你這麼好的條件,何必在一根繩上弔死!」
趁著紅綠燈,妄念海轉過頭認真的看著他:「蒔憶,你喜歡作者那還不好找嗎,掉一塊磚壓死十個人,九個是寫小說的,趕明我就幫你發相親啟示,保管要多少有多少,一定讓你選到最心水的!」
「滾!」蒔憶眸光瞥過去,冷聲罵了一句。
蒔憶偏開頭看向窗外,暖色的路燈下的雪花紛紛揚揚落下,都說雪花是世界給一座城市最溫柔的饋贈,可這雪落的世界,他怎麼只感覺到了冷,撕心裂肺的冷。
那年,封塵對他表白,也是剛一場大雪後。
他們走在白雪覆滿的沙灘上,大海是一望無際的藍,海的盡頭有一點落日的餘暉。
那個男人就是那樣自然的握住他的手,揣進了他大衣的口袋中。
「蒔憶,我喜歡你。」
蒔憶記得,那天的落日是番茄的顏色,暈染的封塵的臉頰也帶了微微的紅暈,蒔憶記得他說這話的時候,他覺得心跳得好快,他沒敢抬頭。
只是聽著他說。
「蒔憶,我要和你在一起。」
「蒔憶,我要和你過一輩子。」
——蒔憶
耳邊偌大的轟鳴聲將他面前的封塵拉遠,面容逐漸變得模糊,他看不清,他怎麼也聽不清,什麼?你要和我什麼?
封塵,你牽著我的手啊,你看著我,你再說一遍!
「封塵!」
「蒔憶!」
耳邊的名字清晰了,是妄念海在叫他。
蒔憶眼前的景象也逐漸清晰了,周身被熱水包裹,妄念海就蹲在了旁邊。
「你剛才嚇死我了!」妄念海把他從浴缸裡面撈出來,「就為了這點事兒自殺?蒔憶,人間精彩的事兒還多著呢,你美好的人生才剛剛開始,犯不著為了一個人渣尋死覓活。」
蒔憶揉了一下眼睛,眼前的景色不是幻象,這裡是妄念海的家。
所以,他和封塵分手了,他被封塵趕出了門,這一切,都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