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江慕硯第一次見到遲硯是在新生大會上，遲硯是今年新生里的最高分，作為新生代表發言，而自己是被同學們推上台，作秀的鋼琴獨奏《致愛麗絲》，一前一後，他拎著琴譜下台，正巧與要上台的遲硯擦肩而過。

怎麼說呢，江慕硯覺得他很特別，空氣里稍縱即逝的淡淡的冷冷的又算不上是香水的味道，少年身上那股子禁慾氣息，不由得讓他一愣。

這是命中註定吧，他想。

不然他怎麼都無法解釋，他看向遲硯的同時，遲硯的目光也轉了過來，那雙眼睛裡白是白，黑是黑，燈光在那片寂然的黑白里溫柔沉靜，亮的叫人怦然心動。

很快，遲硯意識到他的打量，驀地收回目光，快步走上台去。

「誒？」江慕硯有些莫名其妙，這種情況，下一秒難道不是打個招呼嗎？

他拎著琴譜，從後台拿起自己的水杯，悄悄溜去了觀眾區，因為自己的一展琴技，此刻前排都沒什麼好位置了，他在人群之外，看著那人發言，眉目疏離，與所有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各位下午好，我是新生代表遲硯……」

原來他叫遲硯嗎？就是他從開學前一周就被身邊人各種誇獎的中考成績以省第一考進來的遲硯嗎？

他終究沒能認識遲硯，他單知道結束後自己跑的很快，可遲硯溜的更快，新生大會一結束，人來人往的，完全找不到人了。

江慕硯想著，他的眼睛分明不會說話，卻亮極了。

說出來的話卻很有趣，什麼沒天賦就好好發掘自己能幹的事，不要瞎折騰的學習了，沒用的，惹得第一排的領導們臉都黑了。

2.

一切悄然而至，學習生活也忙忙碌碌。

遲硯和他完全不一樣，明明一個長得還不錯成績也優異的學霸，應該招女生喜歡，討老師歡心，可偏偏遲硯不同，江慕硯聽著和遲硯同班的安皓春說，遲硯對老師是愛答不理，對女生滿心歡喜送上的情書，字詞句間，更是挑了一堆的語句問題，還質疑對方的九年義務教育就學個這？按理說，多麼欠揍的一個人，偏偏長得好，成績好，女生原諒他，老師倒貼他。

「最重要你知道嗎？昨天七班的女神齊子雅，就是大家說長得像沈佳宜初戀臉的那個，約遲硯組化學實驗小組，遲硯笑死我了，他問那女的，哪隻眼睛看得出自己喜歡女生？」

江慕硯倒是沒想到這樣的回答，遲硯居然會當眾這樣說話，「然後呢？」

「那女的就不高興啊，就說誰說自己喜歡遲硯了，叫他不要自作多情。」

「遲硯怎麼回答？」

「不喜歡我你幹嘛送上門來，遲硯說這話時真的帥啊，就那種骨子裡的桀驁，玩世不恭又冷漠，就和我們一點都不一樣。」 安皓春越說越感慨，「你想想齊子雅平時對別的男的都什麼態度，自己送上門卻反被遲硯嘲笑，想想都是一報還一報啊！」

「是挺有意思的。」江慕硯點點頭，似是而非的附和道。

「你是不是喜歡他？」

安皓春手端著下巴，一副吃瓜的表情，絕逼是喜歡吧，不然江慕硯怎麼老是愛聽自己說著這些八卦？

遲硯平日里其實這些事情並不多，寡言，交際也少，認真的看著書，有時候課也不怎麼聽，說出來的話也不好聽，包括老師在內，大家基本上也不會不識相去招惹他。

江慕硯將目光緩緩轉向他，最後「嗤」的笑出聲，「不會吧，我有抖M的傾向？」

他只是好奇，好奇那天新生大會，他與自己擦肩而過，冷淡而又刻意，好奇這樣的人，好奇他是什麼樣的，僅此而已。

「遲硯還好的，你去和他認識認識吧。」

安皓春鼓勵他，遲硯對自己班級的同學還是可以的，只是對送上門的女生刻薄了一些吧， 自己兄弟江慕硯是男生，應該不至於刻薄吧？

江慕硯毫不猶豫的打了他一拳，什麼鬼啊，這聽起來和搭訕遲硯的那些女生有什麼區別？有沒有特別一些的招數？

3.

終究是學習壓力山大，江慕硯很快忘卻了到底要以什麼新鮮、不刻意的特別的手段去引起遲硯的注意，就迎來了高中後的第一次期中考試，忙碌於複習與抱佛腳，企圖我命由我不由天，彷彿多刷一題就可以多考十分，大家都很珍惜，因為第一次考試,根據成績名次，學生可以申請調班。

江慕硯對於自己的想法，也覺得無比荒誕，為什麼要調班呢？自己的成績在班裡並不算差，甚至還是前幾名，還有一手才藝，頗得幾位任課老師的恩寵，有什麼好事也輪的上自己。

江慕硯糾結了半天，堪堪在換班申請的截止日期前，才將那張申請表遞出的時候，又猛然後悔，自己也太明顯了吧！

班導的表情那是意味深長啊，怎麼說呢，真的是學習的魅力嗎？這些人想換班，真的是想跟二班好好學習嗎？在哪個班裡不都是一樣嗎？他捏著那張申請表，心裡有些不服氣，卻又阻擋不了學生們的選擇，有顆向上的心是值得誇獎的，可難道自己帶他們走的就是下坡路嗎？

鄰桌的卓老師湊過來一看，瞬間就笑了，「不是吧，又是二班，二班是有什麼魔力嗎？」

江慕硯疑惑的看了過去，這怎麼說？申請的人很多？而班導則無比怨念。

卓老師像是感受到了江慕硯的目光，同時忽視了班導的怨念，擺了擺手，下巴昂了昂，示意桌上厚厚的一疊申請表，正色道：「瞧，都是去二班的，十之七八還都是女生，真是搞不懂二班有什麼好的？」

二班有什麼好的？有一個不管學習的班導？有一個講著課忽然化身情感大師的數學老師？有一個身體健康的體育老師？還是有一個和諧的班級氛圍？

江慕硯心裡忽然竄起不甘，到底討那些十之七八的女生喜歡的是二班的老師還是二班的遲硯？隨後又像忽然死心，根本不會是老師的，誰會因為老師而轉班啊！

是遲硯吧?真正讓她們趨之若鶩的是那朵難摘的高冷之花吧？

「那就三班吧！我們班……太吵了。」

江慕硯開口，他覺得自己很冷靜了，非常自覺的退開了，不和那些女生搶了，他才不想要二班那些不負責任的老師和身體健康的體育老師呢！

「扣扣！」清脆的敲門聲突兀的想起，將幾個人的思緒拉回來。

沒有等到老師應允的「進來」，來者直接拉開了門，身影清瘦，將平平無奇的校服襯的高端瀟灑，本人沒什麼力氣，眼底下是清晰可見的黑眼圈，薄唇泛白，沒什麼血色，目光淡漠的掃了一圈，隨後彷彿留言一般：「下午不來了，和張老師說一聲。」

然後身影消失，門重新被合上。

遲硯！

4.

江慕硯的腳彷彿失去了控制，那是他除了新生大會後、在校園裡從來沒有偶遇過的遲硯啊！

「就三班吧！」他對班導說道，下一秒衝出了辦公室。

空曠的走廊里無比安靜，現在是午休時間，不會有憨批不自覺的大吵大鬧。那道身影消失的太快了吧！

果然是沒什麼緣分嗎？

「喂！」

江慕硯猛地轉頭，幾乎不可置信，原來在他身邊，那人倚在一側的牆邊，語氣又冷又虛弱，像一隻病了的傲嬌的貓。

「你……」他開口，發現自己並沒有什麼想要說的話，遲硯的臉色並不好，靜默了片刻，他想要去扶他一下，卻總覺得是否過於唐突。

「頭暈。」遲硯輕輕湊近他，聲音低沉沙啞。江慕硯感覺自己的皮膚幾欲被他溫熱的氣息灼傷，這簡直是最為犯規的示弱。

然後，一朵花撲進了他的懷裡，來的太快，無法防備。

遲硯的味道侵襲了他所有的心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