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卿榕假意生氣的鼓起了腮幫子，下一秒又被紅瑤伸過來的手搔得咯咯直笑，樓下，一跟她同齡的少年抬起頭，正看到岳卿榕跟紅瑤嬉笑，腳下停了停，眼上亮了亮，下一秒，就被身邊的婦人拖走了。

一頓飯下來，岳卿榕的粉色衣裙沾得到處都是油脂，紅瑤扶著額頭似乎有些頭疼。

「丫頭啊，咱們商量一下，你自己學著洗衣服吧……你瑤姑姑我……伺候不起你了……」

岳卿榕眯了眯眼，歪過頭故作天真的看著紅瑤笑道：「姑姑你在說什麼呀？榕兒不懂哦～」

「……嗯，就這麼決定了，回去就讓你自己一件一件把衣服洗幹凈，你看看你，吃個羊排，臉上有有身上有油我都理解，你告訴我，你這小屁股上的油怎麼回事？嗯？誰教你吃了拿衣服擦手的？一個女孩子……」

「好了好了！姑姑！我回去自己洗衣服！」

眼看紅瑤喋喋不休起來，岳卿榕立馬不皮了，真要讓瑤姑姑念下去，她能嘀嘀咕咕的把以前的什麼舊事都拉出來說一說，那可是三天三夜都念不完了……

紅瑤還想念，看著岳卿榕又拿袖子糊弄一樣抹了一把臉，快無語了，搶下她手裡啃得還剩一點肉的羊排骨頭，拿出自己的手絹給她仔仔細細的擦了嘴和手，付了錢，拉著岳卿榕就要走，轉角，岳卿榕跟一行人擦肩而過，似乎感覺到了紅瑤的腳步頓了頓，下一秒她便被紅瑤攏進了懷裡。

「瑤姑姑？」

岳卿榕有些奇怪紅瑤的動作，疑惑的出聲，卻發現紅瑤表情不太對，更是奇怪的回頭，正好看到人群最末的一個小男生也在看著她，兩人視線相對，小男孩兒沖她燦爛一笑。

岳卿榕翻了個白眼，沖著小男孩兒做了個鬼臉，自覺的拉著紅瑤趕緊走，不知怎的，她看那男生怎麼就覺得渾身的不舒服呢。

兩人走出了弘羊樓，紅瑤還能聞到岳卿榕身上濃郁的孜然和油香味，聞得她都有點兒發膩了……

「丫頭，要不姑姑給你買身新衣服吧，你這衣服……還洗的出來嗎？」

「不要，我要自己回去洗！」

岳卿榕忽然態度堅決，紅瑤滿臉疑惑的看著她，心想著怎麼這丫頭轉性了，忽然看到她袖口露出的一小節骨頭，心下瞭然。

這丫頭，吃還不算，竟還把那根沒啃幹凈的骨頭帶出來了……下次有機會再帶她來吃好了。

那一夜，岳卿榕為她的任性付出了相當慘重的代價，硬生生搓了那衣服一夜，最後破了個大洞，紅瑤無奈只能再帶她下山買了套新衣服，順便又吃了一頓碳烤羊排。

一晃又是六年，紅瑤還是那副模樣，岳卿榕卻已經出落成了個大姑娘，洗衣做飯樣樣精通，紅瑤卻越發的懶散，每日就是卧在屋頂看著岳卿榕忙前忙後，百無聊賴的擺弄自己的尾巴。

岳卿榕正忙活著煮午飯，看著房頂上的紅瑤，笑得燦爛，張嘴就要喊瑤姑姑，下一秒就看到紅瑤骨碌碌的往下滾，嚇得她啊的一聲驚叫出聲，接著就看到紅瑤收起了尾巴，飄飄然落了地。

「小丫頭，叫什麼，我還能摔死不成？」

紅瑤落到了地上，手上還抓著一隻鴿子，從它腳上取下一張紙條之後便放開了鴿子，有些好笑的看著岳卿榕，這麼些年了，這丫頭還是一驚一乍的。

「瑤姑姑！」

岳卿榕鼓著腮幫子，撒嬌似的拉長了聲音，紅瑤揉了一把她的腦袋，拆開了紙條，眼裡有了些許笑意，看著岳卿榕，眼裡又有了些不舍。

時間差不多了……鳥兒長大了，也該從窩裡出去了。

「丫頭，收拾收拾，我們下山了。」

「啊？可我鍋里……」

「燉的土豆罷了，那玩意兒又不值錢又不好吃，走，姑姑帶你吃好吃的去。」

紅瑤手上一揮，爐灶的火滅了，又給岳卿榕送來了兩套衣服，打包，想了想，又從身上摸出一根紅色毛絨絨的吊墜，岳卿榕可認得那玩意兒，那是她之前剪了姑姑尾巴上的毛給姑姑做的，當時被姑姑好一頓揍，沒想到姑姑竟然留著呢。

「姑姑，收拾東西做什麼啊，我們不回來了？又要搬家？」

「不，我們……去玉昆境。」

岳卿榕明白了什麼，雖然有些不舍，但她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將紅瑤手上的吊墜奪了下來掛在了脖子上。

紅瑤沒有多說，又往包裹里放了些銀錢，將剛才那張紙條放進去，打包好，丟給了岳卿榕。

岳卿榕乖乖背起包裹，牽起了紅瑤，戀戀不捨的看著身後的木屋，一晃也有幾年了，她從一個什麼都不懂孩子起，住到這會兒，哪裡能沒有感情，她相信，以後她還會回來的。

兩人一路無言走到了山下，紅瑤租了輛馬車，從她們一直居住的地方去玉昆境，馬車趕得快今夜就該到了。

坐在馬車裡，岳卿榕拉開了簾子，看著外面劃過的風景，心裡思緒萬千。

紅瑤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一路上也是沉默不語，趕著馬車，不時偷眼看一眼車廂里，眼裡的不舍越發的明顯。

時光荏苒，她已經養了這丫頭七年，從她三歲到現在，七年過去了，看著她從一個跑步都會摔倒的小屁孩兒，長成如今這洗衣洗碗做飯都不成問題的大孩子，她也算……還了恩人的恩情了吧？

將她送上玉昆境之前……她還要做一件事。

黃昏，馬車入了虞城城門，紅瑤讓岳卿榕好好待在馬車上，自己則去書畫攤子前借了筆墨，洋洋灑灑的寫了一封信，封好，又買了些小孩兒喜歡吃的糕點和幾件換洗的衣服，回到馬車找岳卿榕要來了包裹，將身上剩餘的銀錢和買來的東西放了進去，面上，放上了那封書信。

岳卿榕看著又大了那麼多的包裹，沉默了一路，終於開口了：「瑤姑姑……你……不準備要我了？」

她問得小心翼翼，多年相處，她覺得紅瑤是不會不要她的，但紅瑤這模樣，好像自己日後都不會回去了似的……讓她心底沒由來的不安。

「嗯，不要你這個臭丫頭了，你怕不怕？」

紅瑤在車外的聲音還是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樣，岳卿榕立馬安下了心，也不再多問了抱著包裹乖乖的坐在馬車裡，感受著外面顛簸，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紅瑤叫醒，天已經黑了，月亮高高的掛著，而她眼前是一排幾乎看不到頭的階梯，她抬頭一看，都覺得有些眼暈。

「瑤……瑤姑姑，我們不會要爬上去吧……」

岳卿榕咽了口口水，乖乖，這爬上去，她會不會就累死了……

「對啊，怕了？」

「我……我才沒有！」

紅瑤回頭好笑的看著明明慫了又硬著脖子說沒有的小丫頭，主動牽起她的手，將她拉著腳尖輕點，便飛過了好幾個台階。

「有你瑤姑姑，哪裡會累著你這小丫頭。」

紅瑤輕笑，眼裡卻有了些淚。

丫頭，以後沒有你瑤姑姑……累些，也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