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黑色的身影像影子一樣從黑暗中流了出來。

「大哥，不要太過分了。」

彷彿還覺得這場戲不夠精彩，王紫也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他身上那層厚重的月色讓我以為他早就來了，只是默默地藏在黑暗中，等合適的時機才會上場。

王紫越來越像一個矛盾體，我越來越看不透他，他走向對峙的兩人時眼神有一剎那瞥向了我，但是這個眼神閃得太快了，快得我以為這隻是錯覺。

我知道不是。

情聖手裡的劍已經放下了，他背對著我，所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有點冷，因為我看到他的手指在輕微顫動。

不可抑止地顫動。

聶琴聲走到情聖身邊，雙手輕輕握在冰冷的劍柄上，美麗的眼睛被水霧遮擋，我也看不清她的情緒了。

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看著他們相對而站，聽著聶琴聲軟聲細語在說什麼，情聖的手不再抖，只是仍舊緊緊握著劍，指節泛白。

腳踏實地，風似乎都能吹痛我，沒有仙氣庇護，我比凡人更加弱小。

還沒有完全混亂的思維告訴我，我在人間發生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我跟情聖的相遇不止是巧合，是命中註定的，或許有個人一直在注視著這個過程，但是他想看到什麼？或者是他想得到什麼？在暗中做推手的人有幾個，師父.....他也是嗎？

我得先冷靜下來。

叮鈴鈴，叮鈴鈴。

夜風中突然響起一聲聲細碎的聲響，像是鈴鐺又不像是鈴鐺，輕靈又帶著奇異的鈍感。

風突然沒了，一陣令人意亂情迷的香味在空中瀰漫。

有人設置了結界。

我這個念頭冒出來時，果然看見一個一身紅衣的男孩子坐在屋檐邊上，雙腳懸空，赤足，腳腕上系著兩個顯眼的銀白色小物件，他交叉著雙腿輕輕晃動起來，隨著他的動作，兩個細長的銀白色物體相撞，發出一陣陣奇特的聲音。

這樣女性化的動作他做起來卻一點都不「娘」，反而凸顯出孩子氣的天真與調皮。

他拖著長長的調子朝我笑道：「姐姐，許久不見，甚是想念。」

是裏海修。

確實好久不見，如果他今天不出現，我都快忘了有這個「同門」了。

他笑嘻嘻地看著我，故作埋怨地撇撇嘴：「姐姐是忘了修了嗎？姐姐記性這麼差，看來修要經常來看看姐姐，不然會被姐姐忘記。」

說完他像一片雲一樣飄過來，蒼白的手輕輕托起我的下巴，嘖嘖嘆道：「呀，姐姐，你臉色不太好，是被欺負了嗎？」

「是仙尊讓你來的嗎？」

我沒有理會他孩子氣的動作，退後一步避開他的手，「仙尊是不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可以告訴我嗎？」

「姐姐想知道什麼？」裏海修不答反問。

「我......」我以為自己會脫口而出很多問題，可是一時間居然想不到具體要問哪個，真的是太多的問題了，從一開始就遇到很多問題，可是我一個都沒有解決，所以現在我混沌得像個未經開闢的球。

「我想知道我是誰。」

裏海修眨眨眼，微笑道：「姐姐是裏海神樹孕育的仙靈，是裏海血統最純粹的仙。」

「那我的身體里為什麼會有別人的內丹？而且還是兩個。」我有些鬱悶。

「因為姐姐是靠著這兩顆內丹才喚醒的，沒有她們，姐姐現在還在神樹里沉睡呢~」

我詫異，「是所有的仙靈都是這樣嗎？」

裏海修像個幽靈一樣在我的周身轉了一圈，深深吸了口氣，眯起眼睛，一臉享受的樣子，彷彿在細嗅著美味的甜品：「修哪有姐姐這麼好的福氣，生來就是裏海的仙，修可是修鍊了三萬載、歷了五世劫才入裏海的山門。」

這個孩子模樣的少年居然三萬歲了，我忍不住吃驚地看著他，「為什麼要當裏海的仙呢？修其他仙道不行嗎？」

「因為我們都是出身妖道啊，妖道出身，無論修鍊得多勤奮，都有妖濁之氣，哪怕是成為妖仙也擺脫不了妖的身份，處處受到限制，甚至會被弱小的凡人克制，呵呵....這點姐姐應該深有體會吧，而只有成為裏海的仙才有可能徹底擺脫妖體，當然，前提是你修得仙階要足夠高。九州仙尊和椿宮仙尊同為金仙之尊，椿宮仙尊比九州仙尊更早修成金仙，但仙道中誰會認為椿宮仙尊是裏海之首？哈哈，只因椿宮仙尊沒有化去妖體，九州仙尊是裏海的本系仙族椿宮仙尊就要低九州仙尊一頭。」

「椿宮......仙尊本體也是妖？」我有些好奇，問道：「他原本是什麼妖精呀？」

裏海修指了指我的胸口，異常蒼白的臉上掛著神秘的笑容：「和姐姐一樣。」

我沒太懂他的意思，疑惑地望著他：「和我什麼一樣？我又不是妖精出身。」

他嘆了一口氣，幽幽道：「姐姐好笨呀，姐姐身體里有什麼都不知道了嗎？」

我恍然大悟：「是月狐族！」

「可是我還不懂，為什麼別人的內丹會在我的身體里，為什麼說是它們喚醒了我？」

裏海修露出苦惱的表情：「修知道的也不多，只聽說神樹已經孕育出一個仙靈的靈氣，可仙丹遲遲沒有成型，沒有仙丹，就沒辦法將靈氣聚集起來，仙尊只好替姐姐尋找個可以裝靈氣的容器，這兩個妖精碰巧符合條件，就取了它們的內丹來咯。」

「就算真的找一個替代品，也不需要兩個吧。」如果只要一個，說不定能避開這麼尷尬的場景。

「呵呵，別說兩顆妖丹，就算要兩萬顆，仙尊也會給你取來，妖可以殺妖，仙可以殺妖，就連人都可以除妖。妖精的命，是最不值錢的。」

他輕輕巧巧地說著，眼裡不自覺露出羨慕的神色：「姐姐要是妖道出身，照現在的修鍊水準，肯定被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所以呀，姐姐一定要珍惜自己的身份，也要珍惜仙尊傾注在姐姐身上的心血。」

我聽著心情有些複雜，或許原本孕育出的仙靈早就失敗了，只是自己機緣巧合之下穿了過來佔了她的身份，所有的犧牲和救贖可能和我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可如果妖精不願意，就算取出妖精的內丹也沒用。」我抱著一絲希望，如果是情聖母親願意交出內丹，那就不是間接害了情聖的母親，最怕的是有什麼方法硬取了內丹。

「當然是她們願意的。」

我鬆了一口氣，然而還沒等我的心完全放下來，裏海修露出惡作劇般惡劣的笑容，「姐姐，你難道不知道讓一個妖精心甘情願獻出內丹的方法有很多嗎？」

「可不是所有的方法都如姐姐想的那般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