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還要再等一陣，沈耀的戲份殺青了，你要是覺得無聊，就找小祖宗陪你。」

「哥，你早點回來。」

「時間不早了，早點睡，晚安。」

顧青不等高星回答就匆匆掛斷了電話，他聽得出小孩兒語氣里的想念和祈求，就因為聽得出，才不敢多聽，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立刻化為烏有。

「為什麼不想回家？」酒吧老闆又推給他一杯酒，「你已經連續一個星期每天晚上都過來，再不給我個合理解釋，我家老師要爆炸了。」

「你怎麼找了個醋罈子？」顧青盯著酒杯里的酒，輕聲說，「我不敢回去。」

「出什麼事了？」

「我已經不是對高星偶爾有想法了，而是非常頻繁。我去看了心理醫生，他給我做了一堆測試，斷言我完全沒有心理問題。」

「他給了你什麼建議嗎？」

「讓我正視自己對高星的感情。」

「你還是不肯承認喜歡上高星了？」

「我怎麼能喜歡上他呢？肯定是我和他相處的時間太久了，把友情和愛情搞混了。」

「你以為你是十幾歲的青春期男孩子嗎？你一個三十幾歲的人，分不清友情和愛情？你不去向高星表白，就是怕高星拒絕你、不再理你。你能這麼想，根本就是已經喜歡上他了。」

「我不表白，是因為我根本就不喜歡他，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上次是怎麼說的？怕自己接受不了新鮮事物，跟不上高星的節奏，你的擔心，歸根結底，還不是怕你們沒有好結果？」

顧青一口喝幹了酒：「我不能喜歡他，禍害小孩兒，肯定不得好死。」

老闆好笑地說：「你怎麼就非要禍害他呢？你就不能好好對待他，和他福祉一輩子？」

「我如果七十歲就死了，他那時候才五十幾歲，要小半輩子都在傷心裡度過，難道不是禍害？」

「你替他想得這麼遠，已經不是喜歡了，恭喜你找到了真愛。」

「別再給我添亂了。」

「怎麼能是添亂？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顧青笑：「你不是名字都不會寫嗎？怎麼還會念詩？」

「你以為我和我家老師在一起很容易嗎？他雖然很早就出櫃了，但是他的父母對我特別不滿意。我出櫃被家裡人關起來，他父母把他送去了全封閉式的學校做培訓。我們有大半年沒見過面，他每次偷偷給我打電話，就念這句詩給我聽。如果高星喜歡你，哪怕你們在一起的時間只有一天，他也會很開心的。」

「他不可能會喜歡我的。」

「你怎麼這麼沒有自信？」

「我們兩個的年紀差這麼多，我怎麼可能會有自信？」

「如果他也喜歡你，你會去表白嗎？」

我肯定會去表白，他肯定不會喜歡我……這兩個想法在顧青的腦子裡交替出現，說出來的話卻是：「我不喜歡他，為什麼要表白？」

老闆無奈：「你就是死鴨子嘴硬。」

「帥哥，一個人不寂寞嗎？」一個年輕男人挨著顧青坐下。

「不是一個人，抱歉。」

年輕男人一臉遺憾地走了，酒吧老闆笑說：「你這句話是一語雙關，我家老師教過我。」

顧青瞪他一眼，站起身走出酒吧，司機一直在門口等他。

「回公司旁邊的那套房子……」顧青想了想，「先回家。」

高星沒住進來之前，顧青大部分時間都住在離公司只隔一條馬路的一套公寓里，高星來了之後，兩個人一起住的房子，就成了他的家。

到了樓下，顧青下車往樓上看，幾扇窗戶都已經沒有了光亮，小孩兒應該已經睡了，坐回車裡：「走吧。」

高星的「晚安」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掛了電話，眼淚在眼圈裡打轉，終究被忍了回去。

裝醉的第二天，顧青就出差了，二十三天，兩個人別說見面，連電話都很少，即使接通，也只是說上兩句就掛掉。

開始時高星只是以為他在忙，並沒有在意，可是最近這幾天，嘈雜且熟悉的背景音，使得高星意識到他是在酒吧，他是在騙自己。

高星關上燈，趴在卧室的窗戶往下看，整晚的等著，今天終於等到了，卻還是走了。

「哥，你是不是討厭我了？對不起。」高星的眼淚再也收不住，「我不會再裝醉，不會不穿衣服，不會再要晚安吻。求你回來，別不理我。哥……」

高星又在窗檯上趴了一晚上，早上照鏡子的時候，映出腫的像桃子似的兩隻眼睛。從雪櫃里取出冰塊敷了敷眼睛，做了一大盒子曲奇餅幹，去到顧青的公司，沒有上樓，而是放在了前台。

「姐姐，我有點事，就不上去了，麻煩你們幫忙把餅幹給顧總的秘書姐姐。」

「好的，你的眼睛怎麼了？腫得好厲害。」

「昨晚沒睡好，謝謝姐姐。」高星才走出大堂，顧青的專車剛好停到了門口。

「高星，你的眼睛怎麼了？」顧青完全忘了要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公司而不是在出差。

「沒事。」高星低著頭，用手擋住，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麼丑的樣子。

「我看看。」顧青一隻手握住他的手腕，另一隻手挑起他的下巴，細看他的眼睛，「怎麼腫得這麼厲害？昨晚沒睡好？」

高星抬手想去抓他的衣袖，又不敢碰，只是用手指輕輕戳了一下：「哥，對不起，你別生我的氣。」

「我沒生你的氣。」顧青意識到小孩兒察覺了自己的故意疏遠，「我……我是今天才出差回來的，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理由很蹩腳，但高星還是選擇相信：「你既然不出差了，晚上是不是要回家了？」

顧青頓了一下，小孩兒的眼神熱切又可憐，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當然要回家。」

高星立刻雀躍：「家裡都沒有菜了，我現在回去買。」

顧青皺眉：「家裡沒菜，這幾天你吃的什麼？」

高星根本沒有胃口，一個星期只吃了四盒速食麵，為了不讓顧青擔心，假裝回味地說：「外賣，新開的餐廳，特別好吃。」

見兩個人沒有結束的意思，秘書不得不提醒：「顧總，五分鐘後有重要會議。」

「你不要去買菜了，讓司機送你回去睡覺，晚上去吃你說的那家新開的餐廳。」

高星上了車，趕快翻手機，還真讓他找到了一家口碑不錯的新餐廳。

回到家，開窗通風、收拾屋子、扔掉垃圾，不讓顧青看出一點頹廢沮喪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