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前塵
小說: 誰說蜥蜴不溫柔 作者:余生皆假期 字數:3281 更新時間:2021-04-10 04:43:45
夜裡九點。
霍思憶終於將身子從反銬在背後的雙手手環中穿了過去,並如願以償的除下了眼罩。
見他根本不用自己幫忙,就把反綁著的雙手換到了身前,趙雨柔忍不住問,「既然你自己可以來,為什麼還要跟我說?」
霍思憶微微一笑,「做人質,就要有做人質的自覺嘛。你不傷害我,我呢,也乖乖地不逃,這樣不好?」
之前為了按要求蒙住雙眼的緣故,霍思憶那用來掩飾容顏的黑框眼鏡被鄒宇收了去,故而直到此時,趙雨柔才徹底看清他的長相,不由得楞住了。
「你媽媽,一定是個大美人。」
霍思憶一挑眉,「大美人?為什麼不能是爸爸?」
「要是一位公職高官長得這麼好看,八卦新聞上早就炒的不亦樂乎了。」
與此同時。
交管總隊。
鄒宇神情緊張的盯著熒幕牆,「怎麼回事?怎麼突然不動了?」
「副隊,別緊張,看這裡,」伍得得點著熒幕牆上的另外一塊小分屏,實時監控下,趙雨柔和雙手已經換到身前的霍思憶正說著什麼。
「他的手?」
「哦,是思憶他自己弄過來的,不過整個過程趙雨柔都盯著,並沒有上前制止,我覺得她們現在相處的還算不錯。」
沒想到關鍵時刻伍得得竟比自己冷靜,汗顏自責的同時,鄒宇對伍得得感激地點點頭,「多謝。」
雖然只當了他一個月的徒弟,但伍得得還是秒懂他這句『多謝』背後,謝的是什麼。於是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髮,輕聲安慰,「其實,主要就是副隊你關心則亂了。這和當醫生的不給自己家人開刀,是一個道理。」
話音剛落,井隊拿著手機走了進來,鄒宇立刻朝他看去,見他也正好看向自己,知道他有話要說,趕緊迎上兩步,「井隊,顏,」
『顏』字剛一出口,他立即警惕地閉上了嘴巴。
井隊壓低聲音道,「兩邊都已經布署好了,不過思憶一直沒啟動身上的求救裝置,所以咱霍局和他家裡那位的意思是,思憶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讓咱們先按兵不動的等一等。」
雖然不是很贊同,但既然是霍思憶以及他爸爸和老爹共同做出的決定,鄒宇也只能一聲嘆息,「唉......好吧,只能先這樣了。」
心情同樣沉重的井隊皺眉安慰,「放心吧,思憶那小子八歲開始就每年寒暑假都被他爺爺丟到部隊里鍛煉,所以身手恐怕高過咱們隊里的任何一個人,再加上顏氏這些年研發的那些個黑科技,以及......所以,他,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我估計啊,思憶之所以到現在還未啟動身上的緊急求救裝置,很可能是想得到趙思柔的口供,你可別忘了,以趙思柔的那個瘋勁,在明知自己身背數條人命,一旦落網絕不可能有活路的情況下,很有可能會選擇自盡。真要那樣的話,她老家那起案子以及我們這起案子的很多尚未搞清楚的細節,就將成為永遠的秘密。比如:她是怎麼知道,霍思憶的身份的?」
後面這句不說還好,一說,鄒宇更急了,「正因為我也認為趙思柔這個狀態很有可能會選擇自盡,才擔心她要拉著思憶一起死,反正她不可能有活路了,多拉一個人當墊背,對她來說都是賺。你說,到底是真相重要,還是思憶的性命重要?」
井隊雙眼一瞪加重語氣,「所以,我們才更要沉著冷靜,只有沉著冷靜,才能把他儘快解救出來。」
見領導兼師叔發火了,鄒宇也只能認慫地點點頭。
不過也對。
事已至此,除了先冷靜下來,自己也確實暫時使不上什麼力。
況且他知道,霍思憶爸爸那裡,此刻一定有了更嚴密的部署。
他所料沒錯。
此時的桃花山老宅地下,一個足足百餘平米的大房間內,滿滿登登坐了差不多四十來號人。
且他們每個人的面前,都同時開著至少三個以上的顯示器。
當然,每台顯示器上所顯示的內容,也不盡相同。
而顏卿,正一臉凝重的站在房間最盡頭的,和交管局規制一樣的熒幕牆前。
一個看上去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正將各組進展依次向他彙報,「......械字組進入指定範圍......協字組已......隱字一組到達預判地......隱字二組到達預判地......」
顏卿靜靜聽著,視線始終沒離開正中間那塊熒幕。
而和他一起盯著那塊熒幕的另一位臉上有道刀疤的中年男子,則拿著對講機,向專屬頻道下達著指令,「各小組注意,各小組注意,目標車輛啟動,目標車輛啟動,憶小少爺已經換到副駕駛座位,憶小少爺已經換到副駕駛座位。」
呼叫之間,一個和普通平板大小差不多,長得也超不多的機械甲蟲從旁邊草叢中迅速鑽出,然後又嗖的一下鑽進已經緩緩啟動的SUV車底。
可等車開出去後,昏暗路燈照映下的瀝青路面,卻空蕩盪的,什麼都沒有。
交管總隊負責協助檢查監控的交警使勁揉了揉眼睛,扭頭問身側鄒宇,「你剛才,看到什麼沒?」
鄒宇也扭過頭來,一臉的莫名其妙,「什麼?看到什麼?我什麼也沒看到呀,你看到什麼了?」
隨即,不等那人回答,他又轉身問他身側的伍得得,「你看到什麼沒有?」
伍得得將腦袋搖的好像撥浪鼓一般,「嗯?沒,沒有。會不會是眼花啦?」
那人抓抓自己的後腦勺,難不成,真是自己眼花了?
身側鄒宇好心建議,「去洗把冷水臉,再沖杯咖啡提提神吧,這兒有我和得得盯著,就一兩分鐘的事兒,也耽誤不了什麼。」
與此同時,顏卿面前的音響里,正傳出趙思柔三分蒼涼三分譏諷的說話聲。
「......你看,連你這個和我素未謀面的外人,都能想到我那時候根本不是真的想對那個孩子不利,我只是想試一下我在他孫大海心中的位置,但這個和我好了快兩年,已經談婚論嫁的男人,卻不但認定我就是個心腸歹毒至極的女人,還連辯解的機會都不給我,就將我送進了看守所。
你知道看守所是個什麼環境麼?沒有被褥,沒有床,吃的是水煮白菜和饅頭,想要改善,只能透過外頭的家人朋友把東西送進來,可我在裡面呆了整整五天,都沒等到他來看看我。」
「他,他不是那個時候也受了傷麼?我看到過他手臂上的那道疤,實話實說,你當時下手也真夠狠的。」
「我狠?」趙雨柔的聲音激動起來,「那明明是他自己硬撞上來的好不好?我就是想收,都來不及收!」
「那你出來後,為什麼不找他解釋清楚?」
趙雨柔冷笑連連,「解釋?有什麼好解釋的?我和他好了兩年,他不但劈腿出軌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還對我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我關在看守所整整五天,他都沒來關心一下,我為什麼還要回頭找他?」
「所以,你出來後,就辭職跟著你媽媽回了老家?」
「辭職?我辭職?」趙雨柔的聲音再次激動起來,「他是這麼跟你說的?呵呵,呵呵,好,真好,我現在真後悔沒逼著這男人多捅他自己兩刀,就這麼讓他死了,真是便宜了他!」
孫大海當時的原話是『不知為何,她學校知道了她被拘留的原因,於是解聘了她』,所以霍思憶當然知道不是她主動提出辭職的,之所以這麼說,就是故意的。
果然,趙雨柔『如他所願』地怒吼道,「是他媽,是他媽幹的好事,他媽跑到我們校長那裡一番添油加醋,才不但讓我丟了工作,還讓其他學校也不敢聘用我的!我錯了,我這次應該先殺了那個老女人,MD,就應該殺了那個老女人的!」
另一邊的顏卿聽到她的怒吼之後,眼底反而流露出一抹欣慰。
他是為了霍思憶的溫柔善良而欣慰。
也許在外人看來,霍思憶了解這些純屬多餘,有這功夫不如想想怎麼脫困。
但顏卿卻懂霍思憶為何『多此一舉』。
因為他不想讓這個女人抱著委屈承擔下所有的罵名,他想告訴一些人,她不是天生的罪犯,她更不是天生的『偏執狂』,是一個又一個的誤會,將她推到了今天這個局面。
而且,相信霍思憶從她現在的行進路線也已經發現,這個女人雖然向警方要了五百萬,但其實,她根本沒有逃出生天的打算。
所以,現在的這些話,也許就是她可悲一生最後的聲音。
事情接下來的進展,也確如他的判斷。
就聽霍思憶語調平緩的問,「既然你知道她媽媽對你不友善,那兩年前你走投無路回來求助孫大海時,為什麼不等等他?為什麼被她媽媽幾句話一激,就離開了呢?其實,你說孫大海不信任你,那你呢,你又何嘗信任過孫大海?你為什麼不相信,如果孫大海知道了你家裡的遭遇一定會慷慨解囊的?就算你們做不成夫妻,就算你們曾經有過誤會,就算你們分手時鬧得不太愉快,他也不會對你坐視不理。可你......」
霍思憶頓住了,因為他看到趙雨柔的面頰上,滿是淚水。
霍思憶默默抽出幾張紙巾遞給她,「你,其實一直愛著他的,對麼?正因為愛,所以你不敢再次面對失望,所以你寧願把對他的一切情緒,都轉化為恨,刻骨的恨。你不斷地告訴你自己,你恨他,你的一切悲劇,都是他造成的;同時,你也要他,恨你一輩子,你也要他和他的家人,餘生的所有悲劇,都來源於你,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