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點半。

走出孫大海家等電梯時，老陸特意觀察了一下樓梯間。

聲控燈昏黃光線照射下，並未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沒發現倒也正常，實屬意料之中。

如果罪犯真在這裡留下了什麼線索，想必一定不會被昨晚就來過的警員錯過。

因為是工作日，電梯上來的很快。

步入電梯後，伍得得帶著幾分焦慮地問鄒宇，「副隊，孫大海這一無所獲，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鄒宇斜睨他一眼，「誰說一無所獲的？」

「不，不是，」伍得得不解地看著鄒宇，「抱走孩子的女人，他也想不起來是誰，嫌疑人開的車，他也從來沒見過，就連思憶這邊鎖定的六個號碼，他也隻眼熟一個。」

「從另一個方面去想，至少，他幫我們排除了很多可能，不是麼？」

伍得得眨巴眨巴眼睛，算是勉為其難接受了鄒宇的『激勵』，「那接下來......」

「去月亮灣幼稚園。」

順勢低頭看了眼黑屏的手機，嘟囔了句，「唉，也不知道井隊他們查套牌車行蹤，查到什麼程度了。」

老陸安慰道，「既然兩個多小時了都沒電話過來，說明他們還在追蹤，那這是好事啊，等等吧，好飯不怕晚。」

話音落下，到了底層的電梯門也緩緩打開。

鄒宇第一個走出電梯，邊走邊扭頭對緊隨其後的老陸道，「我沒你這麼樂觀，從罪犯事先的這一系列布置來看，應該是個目的性很強且很有心機的人，這樣的人，我不相信會讓我們輕輕鬆鬆追蹤到她的行車路線。」

老陸無法反駁。

老陸選擇沉默。

伍得得認為鄒宇說的對，所以更加擔心的伍得得不由自主將眉頭擰成了個大疙瘩。

就在鄒宇帶領兩位下屬再訪月亮灣幼稚園時，齊際正對著霍思憶罵罵咧咧地抱怨。

「姓霍的，你可以質疑我長的比你帥這個事實，但你絕對不可以質疑我在這方面的專業度，別逼著老子給你作秀絕活，到時候等無牌照大卡車找上門時，你也別想有好果子吃。」

「行行行，我錯了，」正用人的當口，霍思憶態度格外的好，「我剛才不過就是那麼順嘴一問，並沒有質疑你的意思。」

說著，他拿起刻著Q版簡筆胖蜥蜴的金筆，在已經排除嫌疑的三個手機號上劃上重重幾道。

排除了包括孫大海認出的那個手機號碼在內的三個手機號，剩下的，就是三個電腦虛擬號。

但虛擬號頂多隻能根據IP來追蹤電腦網路所在地，並不能對使用者的昨天行蹤進行確定。

不過這並不能給霍思憶造成困擾。

所以當下，趁著齊際忙碌，他拿起手機走出書房，踱步下樓，推開畫室的門。

小溪果然正在窗前專心致志的作畫。

「累不累？」霍思憶從背後攬住小溪的腰，讓他靠進自己懷中。

小溪閉起眼睛淺淺一笑，「雖然我記憶力不太好，但也還是記得，我從你書房出來，還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

霍思憶低頭親親他的耳朵，同時將掌心中的手機摁亮，「幫我看看這個女人。」

熒幕上，正是鄒宇剛發過來的，孫大海和他前女友的合照。

雖然小溪背靠著自己，但霍思憶還是清楚地看到，盯著女人的小溪，眉頭很快便蹙了起來。

於是忙問，「怎麼？」

「暗紫色，刺眼的，令人不安的，不舒服的，暗紫色。」

暗紫？暗紫難道不應該是一種很貴氣的顏色麼？曾經因為它的難得，一度只有貴族才能使用。

而且，小溪很少會像現在這樣，用一連串的貶義詞，去形容一個顏色。

不僅如此，他還很嫌棄的，伸手將霍思憶的手機推開，明顯不願再多看第二眼。

霍思憶將手機塞進褲袋，「小溪，你再幫哥哥看看，這個女人，有沒有可能變成瘦瘦高高的樣子？」

雖然只看了一眼，但小溪還是很肯定的點了點頭，「她骨架子很小，沒有肌肉線條，脂肪覆蓋均勻，如果她拚命減肥的話，一定能減成蘆柴棒，不過不建議她減肥，她如果減肥成功，一定比現在還嚇人。」

實話實說，照片上那位看上去很豐滿的女人，無論如何都跟『嚇人』二字聯繫不起來，如果被外面人聽到，定然以為小溪在不切實際的亂罵人。

但霍思憶知道，小溪只是在就事論事地形容他最直接的感觀。

許是也反應過來『嚇人』這個字眼形容女孩子不太禮貌，於是小溪抬起手指點著自己的眉眼間解釋道，「你仔細看，她即使笑著，眉眼間也帶著戾氣。」

戾氣？

沒錯。

如果本心平和，也不可能會對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小嬰兒舉刀。

就算她誤以為孫大海腳踩兩隻船對她不忠，有什麼氣也應該對著孫大海撒，而不是選當時屋中最無辜也完全沒有抵抗能力的，小初七。

若有所思的霍思憶正琢磨著小溪的話，褲袋裡的手機響了，掏出來一看，孫大海？

他終於回憶完他和他父母這些年可能結下的仇人了？

手機剛一接通，聽筒里便傳來孫大海有些驚恐有些激動的喘息，「呼，呼~~我，我剛才收到劫匪的電話了。」

「他怎麼說？」

「他要五千萬。」

「你答應了？」

「當然。」

「那你有沒有確定初七真的在他手上？」

「嗨！」聽筒那端的孫大海恨恨地重重嘆了一口氣，「他原本答應的好好的，可不知咋的，突然就生氣了，劈里啪啦說了幾句有的沒的，就把電話給掛了，跟本沒給我再說話的機會。」

「你把他的號碼給我。」

「我打回去過，是那種只能單方面呼出的隨機虛擬號，所以根本打不通。」

「那他的聲音，你聽上去熟悉麼？」

「他用了變聲器，很常見的男AI聲。」

霍思憶眉頭微蹙，「你這樣，你把心靜下來，把你和他之間的對話，原封不動的，盡量還原的，複述一遍給我聽。」

「好。」

孫大海長長呼出一口氣，「十，十分鐘前，我的手機響了，是陌生的手機號，我立刻接起電話......」

......

孫大海和那人總共也沒能說上幾句話，但就這短短的幾句話，智商高於常人的霍思憶，卻讓他完完整整重複了兩遍。

「也就是說，他一開始的語氣聽上去，是有幾分得意和傲慢的？」

「對，沒錯。」

「讓你聽一下初七的聲音，也是他一開始主動提出來的？」

「對，是這樣的。」

「可當你一點嗝棱都沒打的，直接答應給他五千萬，他卻笑了？還是那種陰森森的冷笑？」

「然後他就diss你賺錢賺的可真容易，不知道賺了多少喪良心的錢？」

「嗯，」孫大海答應一聲，緊接著補充，「還詛咒我不得好死，我全家都不得好死。」

霍思憶皺著眉頭，「真不是你或者你父母無意間結下的梁子？你自己琢磨琢磨，這話像是以打擊報復為目的而擄走初七的毒販子，能說出來的話麼？」

「可我，」頓了頓，孫大海將到了嘴邊的辯解詞咽下，「我這就給我父母打電話，問問看他們有沒有和誰結下過解不開的梁子。」

「好，你抓緊時間去問，一有結果趕緊給我電話。」

「接到電話後，我第一個就打給了你，你看我要不要先跟鄒副隊也彙報一下？」

「我會跟他講的。你的當務之急，就是完成我布置給你的任務。」

叮囑完，不等孫大海回答，霍思憶直接掛上了電話。

「小溪，」掛上電話的同時，他伸頭過去親親小溪的嘴角，「再畫一會兒就休息休息眼睛，乖哈。」

「嗯。」小溪乖乖點頭，隨即推他道，「你快去忙你的吧。」

霍思憶還未走回書房，孫大海這邊已經撥通父母家的座機，「爸，媽，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問你們。」

霍思憶剛一踏進書房，電腦那兒便傳來齊際氣呼呼的聲音，「哎，我說有你這樣的麼？把我累的跟傻小子似的，自己卻跑去跟小溪親親熱熱！我跟你說，」

霍思憶語氣淡淡卻很有威勢的打斷他的話，「我找小溪瞧一眼嫌疑人。」

那頭頓時啞了火，知道小溪用顏色來識人而且奇准無比的齊際，哼哼兩聲，轉而開始說正題，「剩下的三個號碼，其中兩個的IP範圍中，我均搜尋到了與孫大海公司業務上下游相關聯的企業，而且有趣的是，其中三家企業的銷售，為了防止自己的號碼被屏蔽，都採用了網路虛擬呼出系統。」

「那第三個呢？」

「這最後一個，是六個裡面最神奇的。」

「怎麼講？」

「不但用的是海外伺服器，期間還進行了十幾次的跳轉。」

這種手法一般常見於國際詐騙電話。

用在打聽一個小公司老闆的行蹤上，實在有點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的意思。

除非，這個電話原本就是為了詐騙，或者更深層次的目的而來。

「有沒有辦法捕捉到這個電話的實際來源地？」

「有。不過需要時間。」

「時間給你，無論來不來得及，我都想搞清楚這個電話，到底是從哪兒撥打出來的。」

齊際沒回答，聽筒里傳來的鍵盤敲擊聲，已經說出了他的答案。

當暫時遇到些阻礙的霍思憶，沉著冷靜地給鄒宇打電話之際，比他大了差不多十歲的孫大海，則抓著手機一臉不淡定地驚呼，「什麼？媽，你說什麼？小柔兩年前來家裡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