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陽看著牽著他走的人，心裡悶悶的，他吹口氣吹動額前的碎發，抬眸之間被兩人的身高差當頭一棒。

穀雨陽靜下來了，他在思考這份感情在雙方心裡的份量。於冬月，即使她看過信，常人也只能品出一個孩子的不舍，她對他不過是個小弟弟的照顧；於他自己，是不是釐清了「喜歡」的意義，畢竟，它的產生有很多原因，也有很多含義。

相較於谷家人，至少，冬月對他是不帶有虛偽的，就這樣吧，以這樣的態度，這樣的感情為前提，穀雨陽告訴自己，不放棄接觸與喜歡，待到時機成熟，未來的他會給如今的自己一個答覆。

「雨陽，能問你一件事嗎？」冬月回頭看穀雨陽獨自思索著什麼，出聲將他的思緒帶回來。

「嗯？什麼事？」

「我記得，教你武術的先生，名字是顧颯景。」冬月找到一個給人歇息的茶攤，帶他走過去坐下。

「對。」

「那，你記得顧先生有和你說過關於他自己的事情嗎？」冬月補充道：「我之前看你在擂台比武，招數技巧和我師傅很像，就好奇，顧先生是不是我師傅的舊識。」

穀雨陽頷首，手摸著下巴在認真回想。

待老闆過來送完茶，穀雨陽記起了以往閑談中的事情。

「先生說過，他有一位以前關係很好但很久沒有聯繫的師哥，不過沒有提及名字。」穀雨陽思來想去，還是說了出來。他覺得冬月這麼問，兩位前輩指不定是有關係的。

「先生就提及過幾次師伯，一次是聽他說驅鬼的事情，他說師伯聰明，一學就會；一次聽他說師伯做飯，師伯偏愛辣，做的菜他是一口也吃不下；還有就是教我練劍的時候，說師伯的佩劍取了心上人的名字，叫絢華……」

絢華！

冬月停住了動作，這超出她的預想。如果說前面的指代比較模糊，那「絢華」二字有著絕對的說服力。

「姐姐？」

「雨陽，我師傅的佩劍就叫絢華……」

這會兒輪到穀雨陽傻了一會兒。

在一陣靜默後，冬月重新展開話題：「雨陽，你和顧先生還有聯繫嗎？我想去找他，了解一些關於師傅的事情。」

「先生去年上元節辭了教，和我還有書信往來，不過都是他先寫信給我，送信的貓頭鷹把信帶去哪兒，我就不知了。」

「先生最近一次聯繫我，是告訴我，如若不能當驅鬼師的話，建議我去西北的奎貝軍校，他託人幫我留了一個名額……」

冬月還沒從「聯繫不上」中清醒，愣了一下，才發覺穀雨陽好像和她說了什麼。

「西北的軍校？那，你怎麼打算？」冬月意識把他當作弟弟，所以她顰眉質問，言下滿是不可思議。

穀雨陽本想表現得滿不在乎，可惜最後是一個笑不如哭的扭曲表情：「我爹就想著我能成為驅鬼師，才對我勞心勞力，可如今他的夢想破滅了，谷夫人對我如何，他都沒有了袒護……而且，韞兒姐出嫁後，谷家免不了一樁樁鬧心事，我還留在這兒，指不定是自討苦吃，所以就和契耶提大哥說好了，他讓我隨著婚轎，他送我去西北。」

這番話讓冬月不知如何對答。

「我……」穀雨陽還想說，但鼻頭的酸楚更先一步：「我已經下定決心去那裡了，因為這裡……沒有什麼值得我記掛或者……或者會想我的人。」

「不許哭鼻子！」冬月坐到穀雨陽身邊，抬手捧住對方的臉，讓他看著自己的眼睛。

「不能哭鼻子，不然，新的一年……新的一年，好運氣會遲到的！」冬月可算想起來出門前聽到的，婦人哄摔倒的孩子的話。

「別這樣，總會好起來的。我師傅說過，人啊，本就是赤條條地降世，之後，石子還是鮮花，笑容還是眼淚，孤獨還是陪伴，不管是哪一個，都不應該佔據自己生命的全部，因為人不比神明，神明擁有我們無法想像的愛戴，但我們為人所需要的，只是離開之前，身邊有人會握緊你的手……」

冬月放下手，她握住穀雨陽的手，感受對方的溫度，思緒忽然飄走。

「那……姐姐會是……姐姐願意當我身邊那個人嗎？我是說，可以的話。」穀雨陽心房亂顫，說這句話，用盡了他平復心情的力氣，眼角都不及耳朵在變紅的速度。

「問你自己吧，你若思我……我將永在。」

冬月回過神，她想到了趙軒的話，眼中帶淚，笑得有些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