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滾開……」苗子風驚叫一聲猛地坐起，在黑暗中大口的喘息著，夢中那雙如同惡狼般冰藍色的眼睛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掀被下床，赤著腳走到客廳打開電腦連接上電視，點開一個長達十幾個小時的視頻，這是一個經過剪輯的合集，鏡頭裡全是二線男星邢憫。

苗子風蜷縮著坐在地板上，目不轉睛盯地熒幕上的男人，抖著嘴唇輕聲低喃：「邢憫，我害怕……邢憫……你為什麼不理我……是嫌棄我了嗎……」

一動不動地看了幾個小時，等到太陽完全升起，苗子風才緩慢地站起來，關掉電視，進到衛生間沖了個澡，穿好衣服，帶上墨鏡口罩，遮住蒼白的臉色和滿是血絲的眼睛，開車去了醫院。

「又做噩夢了？」心理醫生遞過來一杯溫水。

「謝謝。」苗子風在看電視的時候一直念著邢憫，喉嚨早就幹了，喝了半杯水，嗓子還是有些啞，「昨天上午殺青，閑下來後噩夢也跟著來了。」

「苗先生，如果你還是不肯對我說出心結，我真的幫不了你。」

「我就是想再要些安眠藥，不用很多，我後天就進組了，一忙起來就不會做夢。」

「你已經產生了抗藥性，所需的藥量越來越大，再這樣下去，你早晚有一天會醒不過來。」

「如果能做一個美夢，醒不過來也挺好的。」苗子風扯了扯嘴角，經歷過生不如死的日子，死亡真的一點都不可怕。

心理醫生嘆了口氣，開了藥方：「這是兩天的量，千萬不能多吃，這個劑量已經有風險了。」

「謝謝。」苗子風交錢拿藥後離開了心理診所，坐進車裡才要發動，手機響了起來，是經紀人打來的電話。

「你不在家嗎？」

「我在外面，很快就回去了。」

「快點，我進屋等你。」

苗子風猜到他的來意，回到家，經紀人二話不說，把合同放到他的面前。

「我想再考慮考慮。」苗子風現在的合同還有半年就要到期了。

「公司已經漲了一成的工資，你還考慮什麼？以為現在有點名氣，你就能攀高枝去了？你也不看看自己已經是什麼年紀了，二十五歲了，說破天了算是個三線。十六七的年輕偶像一抓一大把，誰會愛看你這張老臉？也就公司不嫌棄，還願意要你，趕緊簽了吧。」

「我還要再想想。」

「我知道你想什麼，邢憫簽進了閃耀娛樂，你覺得機會來了，對吧？閃耀簽邢憫，那是看中了他的粉絲基礎，你有什麼值得讓閃耀看重的地方？閃耀缺會唱歌會演戲的人嗎？閃耀是有好資源，但是能給你嗎？咱們公司是比閃耀差遠了，但是邢憫走了，你就是一哥，所有好資源肯定都給你，超過邢憫是遲早的事……」

「邢憫是公司的頂樑柱，怎麼會放他走？」

「不放不行……」經紀人的語氣泛著酸，「閃耀的金牌經紀人出面挖人，一開口就是名導影帝的大作品，咱公司可比不了。你從邢憫身上也撈了不少好處，就別惦記他了。再說了，你要真想找，我給你聯繫大老闆，保證是金大腿，比邢憫這麼一個二線的可粗多了。」

「你什麼意思？我從邢憫身上撈什麼好處了？」

「不用瞞了，我都知道。」

「你知道什麼？」

經紀人有些不耐煩：「非要我把你們的關係捅破嗎？邢憫為了讓公司簽你，主動把自己的一半報酬給你當分紅，為了你和別人打破頭爭資源，你下一部戲的試鏡機會也是他在導演劇組蹲了一個星期才替你爭取到的。他做了這麼多，你以為會有人相信你們是不太熟的朋友？」

「他……」苗子風的嗓子里好像堵了一團棉花，什麼都說不出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合同的事，我還需要考慮。」

「行，你慢慢考慮，我倒要看看你能飛哪兒去？」經紀人氣得摔上門走了。

苗子風呆坐在沙發上，二十二歲的自己，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有人主動找上門來要簽他，年底拿到合同上沒有寫的大紅包，接的第一部戲就是男二，沒有被投資人騷擾過……

這一切的一切，不是因為自己運氣好，遇到伯樂，而是邢憫在背後默默付出嗎？

「你為我做了這麼多，只是因為愧疚嗎？可是我不需要呀……我不要錢、不要名氣，我只想要你別把我當空氣，只想你能和我說說話……」苗子風一直坐到太陽落山，黯淡的月光中看不到他的滿面淚痕。

渾渾噩噩過了兩天，苗子風隻身進組，將雜念拋開，一門心思只想著演好自己的角色。

「卡，過，苗子風殺青。」

「恭喜子風哥……」

「子風哥演技真好，大部分都是一條過……」

「劇組能提前殺青，子風哥的功勞最大。」

拍攝計劃提前完成，可以有更多的錢用做後期，導演很高興，大手筆的包下一個宴會廳開殺青宴。

宴會廳很大，佔了酒店二層樓的一半，大家到的時候聽到另一邊傳來笑鬧聲，問過服務員才知道，二層的另一半也被包下開開機宴。

苗子風喝了不少酒，大家都以為是因為第一次演男一號而開心，其實是因為在想著那個人。

散場後，苗子風除了覺得走路有些不穩，沒有任何醉意，因此在電梯間與另一個劇組相遇時，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邢憫。

回到酒店房間，苗子風回想著剛才見面的情景，邢憫不願意多看他一眼的表現刺痛了他的雙眼，借著酒勁，拿出手機按下那串爛熟於心的電話號碼。

「邢憫，你為什麼不理我？為什麼不願意見我？你是不是嫌棄我？我在xx酒店xx房間，你要是不來見我……」

苗子風說不下去，他要是不來能怎麼樣？自己還有什麼能威脅到他的？

「你要是不來見我……如果你不來……」苗子風抖著手掛斷電話，你要是不來，我就繼續在夢裡見你，繼續把你拍攝過的每一個鏡頭再看上一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