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像是剛打完仗回來一般。宋不難只覺得自己身體彷彿被人丟進攪拌機瘋狂攪打，重組後還沒有給多放點關節潤滑劑來緩解疼痛，他揉著脖子從不熟悉的地方坐起，左右看一大圈發現自己完全不知道這裡是哪。

熬夜後遺症導致整個大腦都在痛，只能從昨天晚上自己夜闖城郊舊屋這件事開始回憶，可這個地方的風格，怎麼看都感覺跟那間陰森恐怖的老屋不搭調。

自己身下睡得是沙發，面前是張擺滿零食袋的桌子，身上的毛毯比較新，待著淡淡的茉莉花香味。而這間屋子並不大，又因為傢具擺放過於密集，還堆放了很多東西導致看著整個空間有些擠。

坐在沙發上回憶到自己被那惡鬼追逃去三樓陽台暫時安全後，宋不難猛然想起自己昨晚是被一個男生用電筒引到這裡，進屋後用個毛巾擦過臉就失去了意識。

想到這裡，宋不難猛然站起身檢查自己的身體是否還完好，把所有可能會被摘走的地方都摸了一遍後發現什麼都沒有少，他才放心地坐回去。書包就丟在沙發邊，打開確認裡面的東西也沒有丟什麼後，他開始想這個人應該是個好人。

就在他抱著包思索昨晚幫他離開鬼屋的男生到底為什麼會在這裡時，聽到有腳步聲在頭頂響起。很快就看到一個人從樓梯上打著哈欠走了下來，正是昨晚給自己打燈的那位。

他看起來年歲不大，穿著淺綠色純色棉布睡衣，頭髮可能因為夜裡翻身而被蹭的四下起飛。宋不難發現，明顯也是才醒的男生本來就板著一張臉，看到自己坐著後臉色更是難看。

來不及給他說聲感謝，就聽男生用有點奇怪的口音抱怨：「我說你們則總人是不是有病啊！則地方破成則樣已經很麻煩了，還要一個勁來則邊探險，幹嘛？給我藏工資哦？」

聽罷這段話的宋不難張嘴想要發出音節但是嚐試好幾次都沒能成功，最後他糾結半天才說出口：「是……我『這種』人和『這裡』，還有『漲工資』才對吧。」

說完他就知道自己死定了。果不然看到男生擼起袖子就往這邊走來，表情滿是不悅：「所以你是在教我說話咯？哎，你是不是哪裡有問題啊！搞得我半夜沒法睡覺去接你下來，現在還要挑我說話的問題是不是！不允許外地人在則里哦？」

躲著打過來的巴掌退到沙發背後把抱枕做掩護的宋不難嘴皮子都不利索起來：「不是不是，我、我、我只是不習慣你的口音而已啦，你不要生氣好不好，對不起……」

秉著只要我道歉夠快就一定不會被揍的心，宋不難放下抱枕對男生行了標準九十度鞠躬來道歉。男生那邊安靜了大概有十幾秒，然後他聽男生說話的口吻明顯是氣消了後才緩緩將身子直起來。

「你很討厭就是了。」男生說完又打了個哈欠，直接坐在桌子旁的板凳上，從桌子腿邊摸出瓶可樂來咕咚咕咚猛喝掉半瓶。等他喝完可樂心情似乎變得更好些後，才繼續道：「所以你又是為了什麼到那間屋子裡去啊，真心話大冒險麼？」

被問到這個的宋不難只覺渾身不自在，他揉著脖子坐下躊躇好一會才回答到：「並不是。我到這裡來，只是想找到一個……一個答案。」

宋不難是個基本上不怎麼會做夢的人，從小到大的記憶里自己只要睡著就是沒有任何反應或者夢境，醒來後也沒有對夢的任何回憶。可只要自己做了夢，就一定會是這幢房子。

「只要是我晚上做夢，就一定會是這裡。每次都是從大門走進去，進屋後第一時間換好拖鞋，保證身上只有睡衣，再去一樓的書房拿上電筒，然後就要去把裡面每扇門都打開。有的夢裡我可以打開好多扇門，有的夢裡不等我走到書房就會被奇怪的黑暗吞噬。本來我還在想可能是因為平時看太多關於這幢房子的論壇導致的怪夢，但從今年春天開始，幾乎每晚都會夢到。」

「我平時都會把這些夢都記在本子上，可從今年第一個夢境開始，我就逐漸記不住夢中發生了什麼，醒來後對夢境只有很零碎的記憶。但能夠串聯起來的就是：我每次都在按照一個順序去打開這幢房子里的門，打開後似乎是有什麼東西需要我找到並且拼湊起來。而，從這個月的一號開始，我走進書房抓住電筒後，夢裡有個聲音跟我說我不是真正被需要的人，以後再來可能會有危險。」

「從那之後，我還會做夢，但每次都被困在一樓的書房裡。去論壇里找有這種情況的人，結果發現他們都只有兩三次的夢境會這樣，不像我持續了十幾年。所以就剛好借著畢業的假期，來這裡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面對這個第一次見面的男生，宋不難有種莫名的安心感，他說不出這種感覺從哪裡來，但就是覺得這個男生給人一種很安全的氣場。大概是因為長相吧，他說這些話不時看看男生心裡想到，可過程中發現人家並沒有多餘眼神給自己，只是一直看著手機敲敲打打，時不時嗯出聲表明有在聽。直到他說完後安靜好一會，才聽到男生髮問說：「那麼你是怎麼到則里來的，我每天傍晚都有在院外屋內巡邏，為什麼沒有看到你。」

愣了下神的宋不難用最快的速度回想了昨天自己來這裡的情況，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才整理出個詳細說法：「昨晚應該是五點多到，坐的車只把我放在路口不願意往裡面，我就自己走進來了。進門後發現這裡比夢裡要破舊很多，但是布置和東西擺放之類完全一樣，就直接去了書房。這支電筒也是在書房跟夢裡相對應地方找到的。」

包里的電筒拿出來擺在男生面前，宋不難才從男生一直冷漠的臉上看出些許情緒來，似乎是疑惑但更多的是種懷疑。他知道自己這樣說很難被人信服，就把自己帶來的電筒也拿了出來：「這是我自己帶的，走進院子後檢查時就不能用了。」

男生將兩個電筒拆開又裝好仔細檢查一番後，抬眼用種帶著兇狠勁的眼神看向他：「那麼，現在就詳細講一講為什麼你會惹到那裡面的東西吧。」

說到這裡，宋不難終於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慌忙掏出手機遞給男生：「這個都很好講啦，我突然想起來從昨天下午六點開始手機就一直沒有信號，跟家裡人到現在沒能聯繫到，他們打不通手機會很擔心……能不能借用你的手機讓我打電話報備下啊。」

這段話讓男生臉上表情豐富了起來，他皺起眉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怎麼可能，則里距離信號塔不過五十米，訊號超嗆的好不好，是不是你手機有問題啊。」說罷直接伸手搶過手機，按下開機鍵點亮熒幕的瞬間，宋不難就看到他翻了個白眼。然後自己手機就被晃了幾下，聽到男生用嘲諷語氣對他說：「你是白痴嘛？手機開飛行模式怎麼可能有訊號啊！」

「嗯？」宋不難接過來後看著熒幕上方提示欄中那個小飛機圖標，驚訝到結巴好一會：「這，這是，這是飛行模式？我不怎麼玩得懂手機，昨天掏出來看時間時可能碰到，以為是沒有信號的標誌。」

「……」他從男生的臉上讀到了你是白痴麼這句話，不好意思再說什麼就把手機又給遞了回去：「請問該怎麼關掉這個啊。」

「你真的是白痴哦。」

在給自己老弟打了最少五十次電話終於被接通時，宋不險第一時間用最冷靜克制的語言問候了那腦子天生欠缺一些的宋不難，電話那頭的人用很誠懇的態度進行了道歉，他也決定原諒一下。

掛掉電話準備驅車去接人時，合作夥伴從外面拿著文件走了進來：「打算去哪？」

文件夾是紅色，裡面載滿內容的紙張是肉眼可見的厚度，他向夥伴投去「必須現在就解決麼」的目光，得到一個肯定答案：「不用想著跑了，那邊催很緊。告訴我你弟在哪，你留下來幹活吧。」

試圖提前下班的宋不險又不能把我不想上班寫在臉上，只好微笑著接過文件夾，把坐標交給夥伴：「把他帶到這邊來，我晚上也回家。這小子昨晚整晚都聯繫不到，回家夠喝一壺。對了，他叫宋不難，我有通知他你的名字，直接去就好。」

目送夥伴走出辦公室關上門，宋不險保持著微笑的臉，在沙發抱枕上狠命打了一拳：

「不想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