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程良一早就被微信叮叮叮發出的工作群和各種人的留言提示音吵醒了，可他昏昏沉沉起不來床，直到中午時有電話打進來程良才撐起身子將手機扒拉過來閉著眼睛接通。

「喂你好。」

「是我，季隨雲。你身體不舒服？聲音怎麼啞的這麼厲害。」

程良揉揉眼睛：「熬夜來著，睡的太晚了。有什麼事？」

季隨雲道：「後天晚上七點半，我等會把地址發給你。」

程良一下睜開眼，他這幾天過得渾渾噩噩，別說幾號了，星期幾都不記得，季隨雲這一提，程良才猛然想起後天就是元旦了。

「都有誰啊，不缺我一個吧？」程良語氣疲倦：「我可能要帶霍棲桐去見他弟弟。」

「…...又不是元旦不見就見不到了，他晚幾天能怎麼樣？後天我叫的都是朋友，正好把阿白給你們看看。「

程良猶豫片刻：「我再想想。」

「你想什麼啊？我就不說霍棲桐算什麼東西了，就算我不叫你，他元旦也不能去見他弟弟。」季隨雲聲音嚴肅。

程良一瞬間有些不好的預感：「霍連衫沒出什麼事吧？」

季隨雲沒多說：「等見面我再和你細講吧，這兩天也別讓霍棲桐給他弟弟打電話。我先掛了，晚些定好地方發給你地址。」

程良掛斷電話後心裡又急又慌，他煩死了季隨雲說一半留一半的破毛病，偏偏他還知道要是季隨雲不願意說怎麼問都沒用。霍連衫那邊是季隨雲請人一直在照顧，其中許多細節程良都不甚清楚。

程良全身虛軟地下床洗漱，他全身都是夜裡溽出來的冷汗，身體里也不幹凈，霍棲桐不管不顧弄程良的時候也想不到戴T的事。

程良太久沒吃東西，他趴在浴缸沿上被熱水一蒸竟短促的暈厥過去一陣，幸好醒的及時，不然溺死都有可能。程良捏了捏自己近來越見消瘦的臉頰，他洗好澡後心血來潮上了一下秤，人一下愣住了，他看著電子秤上的數字良久，有一瞬間竟然覺得秤是不是壞掉了，他不到三個月竟然瘦了近二十斤。

該好好吃飯了，程良對自己說。

程良叫了份粥，飯到的時候都快下午了。程良坐在餐桌邊食不下咽地喝粥，他表情看上去跟吃藥也沒什麼區別，程良是真沒有半點胃口，入口的是最溫軟的東西，可順著食道滑進胃裡時，就彷彿吞了塊硬邦邦的鐵塊。

期間霍棲桐回來了一趟，他似乎是取什麼東西，拿完後又要走。程良一見他，條件反射一樣全身都難受起來，才吃下去的東西奔涌著往喉口反，程良忍得滿嘴都是酸水。但生理反應很難被人為掌控，程良豁然起身捂著嘴跑到最近的垃圾桶，彎著腰幹嘔了好幾聲。

霍棲桐是被程良碰倒的桌椅吸引過來注意力，霍棲桐抱著胳膊看程良狼狽的樣子：「懷上了？」

程良抬起頭，因為嘔吐他的臉和眼睛都是通紅的。

霍棲桐上前一步，他彎下腰伸出手指從程良頸窩把那條鏈子向外扯了扯：「《荒野藝術家》的綜藝下期嘉賓還沒定下來，程導，我想去。」

程良慢慢站直腰，他將項鏈妥帖的重新掖進衣服里，是真的不解：「為什麼要錄綜藝？」程良不至於說瞧不起綜藝，可這種娛樂性質的東西除了增加曝光度外對演員沒什麼好處。

霍棲桐嗤笑：「想跟著玩玩而已，您做金主的，這點小事還滿足不了我？」

程良繞過霍棲桐，從雪櫃里拿出一瓶礦泉水漱嘴：「元旦陪我去吃頓晚飯，我就幫你問。」

霍棲桐才想開口說話，被程良打斷了：「別說我噁心，你一口一個金主跟我要東西的時候樣子也不清高。」

程良說完轉身便要離開，霍棲桐一把攥住他胳膊，霍棲桐話很冷：「別說那麼多有的沒的，你不給我見連衫？」

「元旦後再見，放開我。」霍棲桐拉的程良太緊，程良皺起眉：「你別動我。」

程良覺得自己現在像根綳的太緊的弦，但凡有外力再多施加一些在他身上，程良現在看似平穩的情緒都會雪崩般碎裂。他昨晚被霍棲桐那樣毫無憐惜的蹂lin，事後被冷冰冰扔在一邊，霍棲桐不是不會疼人，霍棲桐只是連施捨般隨手的溫柔都不給程良。

「我身體不舒服，很難受，你就算體諒體諒我不行嗎？」程良委屈也憤怒，情緒被拋到頂點，他終於喊出一句：「霍棲桐，你有沒有良心啊！」

「他媽的你身體難受，連衫就舒服了？你人模狗樣的做著大導演，多少人前仆後佣的伺候你照顧你。連衫呢？他才多大？啊？他生著病連親人都見不到，他有多可憐。程良，你就是一個不會共情，矯揉造作的垃圾。你問我有沒有良心，你連心都沒有吧。」霍棲桐壓著嗓音，他幾乎是一字一頓在程良耳邊道：「你這樣的人，怎麼還不去死呢？嗯？」

霍棲桐說完後就拿著手裡的東西大步離去了，他把門泄憤一樣狠狠拍上。

程良看著霍棲桐的背影被門徹底阻隔住，他知道是自己做錯了事情，可他真的太想和霍棲桐在一起了，除了拿捏住霍連衫，程良根本沒辦法握住這樣一匹小野馬。

程良不合時宜的走神想到兩年前，他和季隨雲及幾個朋友吃飯，程良那時候借酒消愁喝了許多，飯還沒吃完程良就醉了。季隨雲攬著程良肩膀，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一張房卡：「霍棲桐等你呢。」

程良當時高興的像要飛起來，他混沌的腦子裡想不到太多，只知道細細碎碎問季隨雲：「棲桐給你的嗎？他也喜歡我？我今天都沒有好好打理自己，隨雲，我不是在做夢嗎？」

酒店是餐廳旗下的，程良坐著觀景電梯上去時，他看著樓層數字慢慢向上升，透過大片透明玻璃看出去，上海的夜色真美啊，美的程良心都軟成了霓虹燈影，軟成了四月的黃浦江水。程良想，他一定會跟霍棲桐說，自己會對他很好很好，圈子裡的俊男靚女全加起來都比不過棲桐的一根手指。程良也要跟霍棲桐說說委屈，自己還真以為他喜歡那個名義上的弟弟，傷心失落了許久。

可房門一打開，程良站在卧室門口的時候，就知道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了。

霍棲桐的手被綁在歐式雕花的床柱上，他全身都是紅的，散落的浴袍里是輪廓清晰漂亮的線條。

其實霍棲桐不是程良會喜歡的款，程良喜歡嬌軟溫柔的小男孩，抱在懷裡軟的像捧雲。

可偏偏程良最後徹徹底底栽給了霍棲桐。

那時候霍棲桐還是有點意識的，他看程良的眼神從一開始的源自信任的求救變成陰沉沉的獸一樣的凶戾。霍棲桐已經很硬了，可他依然抗拒程良的碰觸，程良被酒精沖昏了頭腦，他捨不得強迫霍棲桐展開身體，就將自己獻上去。

程良當時跨坐在霍棲桐身上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錯了，他一直哭不是因為疼，是因為意識到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他得到的，似乎並不是本來想要的。

程良只想看霍棲桐對他笑，看霍棲桐投過來的很信任仰慕的眼神。

霍棲桐藥勁上來後什麼都聽不到看不清，他不知道程良在他耳邊其實哭著說了無數遍對不起。

程良還記得，那次霍棲桐給了自己一個吻，也是至今唯一一個。姑且算是給自己的，霍棲桐叫「杉杉」的時候真的好溫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