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死氣沉沉的天模糊了人們的時間觀念。屋外喧鬧得像在放鞭炮，卻不似那樣喜慶，無人街道跳動著的雨滴在歌唱此時的蒼涼。

晚上待蘇眉睡下，冬月就去和澄野細說當天的遭遇。

「泗溪鎮？」澄野停下倒酒的手，放下酒壺回想一陣：「泗溪鎮可不是什麼好地方，你要和那個小孩一起去？」

「怎講？」

「白天我和大爺大媽們嘮，那裡可是個出了名的強匪窩，前不久才劫下一輛馬車……而且今天才第一次見面，你就這麼信得過那個小孩兒？不怕他坑你？」

冬月剛要出聲，身後忽然出現的令裴先遞過來一卷捲軸。

「你們兩個又做這種事。」冬月給了澄野一記眼刀，萬般不樂意地把捲軸推走。

他們不是第一次去鬼界偷問外人的身份信息，說好聽點是知彼，難聽點是偷挖隱私。

澄野才不怕她，接過捲軸大致看了一下，最後在穀雨陽的先生名下停住並思考。

冬月本想著收回捲軸要對方別看，怎知耳朵忽現的嗡鳴帶得她頭暈目眩，要伸出的手亦放回胸前，心臟似乎被無形的手緊抓，讓她嘔出一口血。

血滴到她淺色的褲裙上，錯亂暈開，冬月低頭時竟看出血接連出一隻猩紅又猙獰的手。

「冬月。」震驚但不忘壓低聲音的澄野起身過去扶住她的肩，穩住她的身體不讓她倒下。

「是鎖靈符那邊。」令裴見冬月獃滯了稍許，便猜測是鎖靈符那邊出現的怨靈超出了冬月的抵抗。

「我，我沒事。」冬月好不容易恢復意識，剛要起身卻沒有力氣。

「照你現在這樣，哪裡還震得住怨靈，快點把鎖靈符與你的氣線切斷，不然怨靈的鬼氣就跑到你身上了。」澄野沒料到怨靈的實力竟是如此，但也有可能像冬月方才所言，被她擊傷的水鬼可能會來報復她。

冬月還想強撐，但抖動的嘴唇止不住地往外流血，轉瞬之間，她有了退下的念頭卻無法脫身。那怨靈的鬼氣順著氣線襲來，她只覺後頸一冷，宛如被鬼手揪住將要扯進鬼門。

令裴注意到冬月無法脫身，袖口瞬時飛出一隻怪異的鳥，它迅速把無形的氣線咬斷，並發出銳耳之聲將預備破窗而入的鬼氣鎮退。

冬月昏迷在澄野懷裡，澄野撫開她的衣袖，探過脈搏後將她抱到自己床上。

「氣還是亂了……」澄野顰眉，碎碎念著找到藥箱，他說冬月總愛逞強，要沒了他倆，她早就死了。

「氣骨草都被她耗沒了……」澄野沉沉地呼氣，去化妝盒裡拿出幾盒脂粉，讓令裴拿去鬼界的萬藥閣換些穩氣血的氣骨草回來。

在等令裴的時間裡，澄野濕了毛巾幫冬月擦去臉上手上的血，過後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

澄野抬手將緊貼在她額前的碎發撫開，細看這張素凈的小臉，她左額貼近髮際線處有一道小指長的傷疤，那是被冬月親生父親砸來的，如果不是她命硬，這樣的打法早被打死了。

「一隻脫離水鬼的怨靈就把你弄成這樣，依你現在的能力去封印水鬼，和找死有何區別。」澄野張開手就能掩蓋住冬月的臉，再對比冬月那小幾號的手，想起趙軒老爺子以前為她削木劍都會糾結劍的大小輕重，小了怕她以後拿不習慣武器，重了又怕壓垮了她這身板。

冬月雖能成為驅鬼師，但她不足之處多過長處。瘦小的身板讓她至今都沒有稱手的武器，也容易氣不夠，一路過來收收小鬼還行，真要做大事不是她逞強就能扛住的。她自己也知道，她不服，就一直練，就算是一丁點成就，那也足夠光榮。

「咕咕咕——」跟隨令裴的小鳥銜著氣骨草飛到桌上。

「令裴呢？」澄野問這隻怪小鳥。這鳥通身漆黑，一隻紅色的眼直勾勾地不會閉合，它本是單翼，是不會飛的，不過令裴給它另裝了一隻鐵翼。

孤雛放下氣骨草，透過牆壁飛回隔壁蘇眉所在的房間。

澄野搖搖頭，無助無奈之餘更多的是無力。他怪自己忘了還要看護蘇眉，更怪自己這麼一無是處，需要冬月扛起驅鬼的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