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蘭腳程快，沒多會兒就追上了顧家父子倆，一起去了案發現場，正巧大理寺的人也到了，仵作簡單查了一下屍身，哀嘆一聲。

而得此噩耗的小何更是直接哭暈在現場了。

顧辭文勘完現場，臉色黑得有如烏雲蓋頂，短短一天之內，兩起孕婦剖腹案，怕不是又是個需要三司會審的大案子。

果然是今年過年沒過好麼？這麼水逆的？

案子確實有些大了，在家的吳舜麟也被帶了過來，就連御史台也被驚動，派了人來協助調查。

來人是御史台的監察御史，來時一身素白常服，猶如謫仙降世一般，施施然的負手而來。

李君蘭不怎麼認識京城的官員，就低聲問了顧棋語一句，結果好久不見回應，再一看，他正盯著這白衣監察發獃。

「相公——」李君蘭故意拉長了聲音用著婉轉的音調，風丨情萬種的喊了一句。

顧棋語下意識抖了抖，驚恐的看他：「怎、怎麼了？」幹嘛突然這麼喊他，很可怕誒。

「新婚燕爾的你幾次三番把我拋下就算了，現在盯著人家一個男人發獃，合適嗎？」李君蘭挑著唇角，表情微妙，一時間讓旁人分不清他這話里的真意。

周圍人都默默散開了一些，甚至是緒瑂都退開了兩步，抖抖索索的低聲提醒顧棋語：「老大，嫂子問你這是哪位大人呢。」

顧棋語嘆了口氣，低聲道：「這是御史台的白監察，全名白錦繡，是……」他遲疑了一下，又把聲音壓低了許多，「——是楚丞相的外孫。」

「名字起得這麼秀氣？」李君蘭挑眉。

「據說是今上賜的名兒，比我小半年，差點就——」顧棋語忽然一頓。

「差點就什麼？嫁進你家？」李君蘭唇角的弧度挑起得有些微妙。

顧棋語朝著沒有完全靠過來的白錦繡行了個禮，然後把李君蘭拉到了一旁僻靜的角落裡，帶著疑惑問他：「你這還真吃上醋了？」

李君蘭順手賞了他一個爆栗，直彈得他嗷嗷的。

「對啊，我吃醋啊，酸著呢。我不認識京城的官員，問你你還盯著人家發獃，怎麼著我長得不比他漂亮嗎？還是這才沒多久你就看我看厭了？」李君蘭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顧棋語終於反應過來他在逗自己了，無奈的癟了癟嘴：「你別老逗我，我不是盯著他發獃，是覺得奇怪，他放在御史台其實算擺著的花瓶，就算御史台派人協助調查也不應該是他。」

「為什麼？不是楚丞相的外孫麼，沒點兒能力的？」李君蘭抱起手臂，側目去睨了眼站在人群外側的白錦繡。

對方顯然一直在關注他們，接觸到他的目光，對他露出了非常燦爛的笑容。

「你小心點。」顧棋語這麼叮囑了一句，然後也回了人群裡面，繼續看現場。

屍體已經讓人抬起來準備送回大理寺了，現場也差不多算勘測完了。顧辭文和吳舜麟在一旁低聲商量著什麼，顧棋語則是分配著大理寺的人進行最後的收尾工作。

感覺完全沒有自己插足的地方呢。李君蘭站在那兒，抱著手臂看著不遠處忙碌的人群。

「表嫂。」白錦繡也沒插足人群，只走過來，笑著喊了李君蘭一句。

李君蘭聞聲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的挪開了半步：「顧家和你家不是親戚吧。」

「表嫂這說的哪裡話，雖然不是血親，卻也……」

「監察御史，見了公主，是不是得行禮來著？」李君蘭沒讓他說完，就斜著眼睨著他，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怎麼，今上沒給我封號，我在你眼裡，連公主都不算了？」

白錦繡一愣，臉色變了又變，最後後退了兩步，恭恭敬敬的行了個大禮：「臣白錦繡，參見公主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李君蘭看了他一眼，也沒吱聲，只是又挪開了兩步，往顧棋語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顧辭文發現了這邊的異常，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李君蘭，但也沒有出聲，只是喊了自己兒子一聲，用目光示意他注意一下。

顧棋語順著老爹的目光看了過去，就看見白錦繡行著大禮，整個人匍匐在地上。他頓時生出一股深深的乏力，還有些些微的氣憤：「君蘭，你別鬧了，這邊正愁著呢。」

「怎麼？這就開始嫌棄我了？那行，那我回家了。」李君蘭抱起手臂，「小霧，我們走了。」

小霧應了一聲，走過來看著白錦繡，輕輕笑道：「這位公子，地上是有什麼線索麼，值得您這麼看？」

白錦繡略帶委屈的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姑娘，這邊走，別打擾這公子查線索了。」小霧完全沒有理會他的打算，伸手護著李君蘭，給她引著路。

等走遠了，李君蘭才輕輕皺起眉，低聲道：「我總有點心神不寧，你去查一下最近是不是還有別的孕婦失蹤案，還有，找人保護好妙兒。」

「姑娘放心，林姑娘入城以來，我便派人暗中護著了。」

「她早就來了，你怎麼不告訴我？」

「請姑娘責罰！」

「你們就是為了鬧今天這一出吧，結果還滿意嗎？害得人家顧公子白白挨了一耳光，晚點記得去給人道歉。」

「姑娘，少說你也嫁進顧府個把月了，還喊『顧公子』呢？」

「……」李君蘭白了她一眼，「那不然呢，我怎麼喊？喊顧郎嗎？我喊得出口，也得他聽得下去啊。」

「你多喊喊少爺就習慣了。」

「你改口倒是快。」

「奴婢應該的。」

「別在這跟我嘴貧了。」

「少夫人心情不好，是因為少爺挨了頓冤枉打嗎？」

「嘶，我平時是不是太放縱你了？」

小霧輕輕笑了一聲，便踏起輕功飛走了。

李君蘭站在原地靜了靜心，又以扭頭走了回去。顧辭文正跟吳舜麟在收隊，顧棋語和白錦繡湊在一起，兩邊都是神情肅穆。

緒瑂眼尖，看見了他，便笑眯眯的湊了過來：「這正準備收隊呢，晚點兒老大就能回去了。」

李君蘭挑了下唇角，沒有理會這些，只問：「近來有收到其他孕婦失蹤的報案嗎？」

「這……大理寺沒收到。」緒瑂皺了皺眉，給他解釋，「一般城中百姓報案都是報到京兆府去的。雖然今上因為一些原因，削弱了京兆府的權利，但家中婦人失蹤這等事，是傳不到大理寺來的。」

李君蘭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了。」

顧棋語把白錦繡拉起來之後，就在反省剛才自己是不是對李君蘭太凶，簡單交代了一下目前的案情給白錦繡之後，他一轉身，就看見李君蘭抱著手臂，半歪著頭，站在他身後不遠處，一雙眸子清透，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君蘭……」他兩步迎了過來，隔著兩步，又一下子不敢靠近，「抱歉，我剛才……」

「沒事，本來也是我在無理取鬧。」

「你心情不好？」

「有點。」

「因為你師妹的事嗎？」

李君蘭深深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回家嗎？」

「啊，回去吧，暫時沒有我什麼事了，我爹他們把案子接過去了。」

「你不查了？」李君蘭有些詫異。

顧棋語略帶哀怨的看了他一眼：「我爹讓我回家陪你。」

「噗，抱歉，怪我。」李君蘭笑起來，又慢慢斂起了笑，「我聽緒瑂說婦人失蹤的事是傳不到大理寺的？」

「分情況，普通百姓家的女眷走失歸京兆府，若是官眷，則會報來大理寺。」顧棋語給他解釋。

「若是失蹤人數累積到了一定程度呢？」李君蘭皺起眉。

「也分情況。」顧棋語也皺起眉，「怎麼了，你察覺什麼了嗎？」

「只是有點心緒不寧。」李君蘭擺了擺手，「等小霧查完再說吧。」

「你讓她查什麼了？」顧棋語眉頭皺得更深了，「你不會是真的在暗中培養勢力要謀反吧？」

「我謀什麼反？」李君蘭笑出聲，「我可是血脈正統，要想要這個皇位，我直接暴露自己男性的身份就行了，你信不信？」

顧棋語靜了靜。換了之前他可能不信，可是如今，皇帝無法留後，朝中只有公主。李君蘭是長公主的孩子，又是賢帝血脈，確實坐得起那個位置。

「我只是多年來躲習慣了，你以為你爹是第一批要找我們的人嗎？」李君蘭抬手牽住他的手，「對不起，下次有事我會直說。」

「到現在，你還在怕嗎？」

「我讓小霧去查是不是還有其他孕婦失蹤的案子了。」李君蘭強硬的拉開了話題，「我擔心妙兒。」

「我讓緒瑂去京兆府問問。」顧棋語轉身就想走，但剛才就被李君蘭牽住了，這會兒直接就被拉住走不了，「君蘭？」

「你還在休沐呢。」李君蘭抬眼看了看天，「趁著還沒黑，陪我走走？」

「你想去哪？」顧棋語只好打消其他想法，乖乖被他牽著。

「往柳氏醫館走走吧。」

「你去醫館做什麼？」

「給妙兒抓服安胎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