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程良攏緊插肩大衣的衣領，向著家的方向快步走回去。他踩過綠化樹影間軟黃色細碎的光影，涼氣薄薄覆蓋在外套上，撣一撣就只剩下溫柔的暖意。程良如果再年輕十歲，他可能會一路跑回家，見到心上人先給他一個擁抱和親吻，跟他說這幾日不見屬實如隔三秋。

可程良已經奔三了，他的心上人是個心高氣傲被勉強留下的男孩子。程良只能在家門外躊躇地踱了幾步，用手搓了幾下臉，他勾起唇，面部肌肉僵硬到讓他懊惱。

程良推開門，卻見客廳燈光大亮。程良換好室內拖鞋走過去，霍棲桐背對著他窩在沙發里打遊戲，兩條長腿疊起來架在茶幾上，挺沒規矩卻又是挺放鬆的一個姿勢。但還沒等程良放鬆下神經，他就看清了霍棲桐的神色。

霍棲桐玩得是款槍戰遊戲，估計是什麼r18級別的，寬大的藍光顯示屏上一片血肉模糊，更讓人心裡壓抑的是他沒戴耳機，可也沒外放背景音樂，一片寂靜中就見他神色無比陰戾專註地在遊戲里將人擊殺，然後又是幾十發子彈補上去，那具腸穿肚爛的屍體雖然只是畫風粗糙的遊戲人物，卻讓程良打心裡哆嗦了一下。

程良不敢打擾霍棲桐，坐在他身邊安安靜靜看著霍棲桐玩。

大概又是十多分鐘後，遊戲似乎結束了。霍棲桐不耐煩地一把將手柄扔出去，「砰」一聲響，程良身子也是一抖。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程良是真有點怕霍棲桐，怕這個比他小了五六歲的男人。

霍棲桐只是輕輕嗤笑了一聲，倒是先說話了：「程老師，今天怎麼還回來了呢？」

程良沒聽懂他到底什麼意思，還以為霍棲桐是在關心他的工作，程良有些驚喜：「我那邊活兒才做完，聽說你遇到了點事…...我就馬上回來了。」

程良疼霍棲桐，連霍棲桐在外面跟誰又胡搞都不敢問。雖然程良方才還對季隨雲的話百般不耐，但依然忍不住的想，自己為霍棲桐做的要是讓霍棲桐知道，霍棲桐能不能對他臉色稍稍好一些。

程良不擅在霍棲桐面前邀功，磕磕巴巴半天才說：「你，你以後乖點可以嗎？季隨雲這次發了大火，連我都被好一頓凶，我費了好大力氣才幫你把事情……」

這一句話還沒說完，霍棲桐倒是有反應了，但他的反應出乎程良預料。霍棲桐略一側身猛地撲在程良身上，程良還沒回過神來就被霍棲桐掐著脖子按進了沙發里。

霍棲桐眼睛裡滿是密密匝匝的紅血絲，太陽穴上青筋突突直跳：「我他媽需要你幫我了？誰他媽需要你犯賤去了？！」

程良身上密不透風裹著別的男人身上的奇楠味，讓霍棲桐吞了口屎般不痛快。嚴明灼下午五點多給他發的微信，程良晚上快十二點才回來，可真是在辦公室被好好「凶」了一頓。

程良人整個懵住了，比起缺氧的痛苦他更不知道為什麼霍棲桐會忽然爆發出如此火氣。他一眨不眨地看著霍棲桐，眼睛裡濕漉漉的全是疑惑和點微弱到極點的哀求。

霍棲桐鬆開鉗住程良脖子的手，抬起程良下巴左右擰著端詳了番：「真怪不得，就這副樣子，程老師打算用到死？」

程良張了張嘴，許久才輕輕道：「棲桐，別拿我泄火，我不是你的出氣筒。」程良想來想去，覺得也只有霍棲桐在外面受了氣找自己發泄的可能了。

霍棲桐狠狠咬著牙，臉色難看地可怕，他簡直想狠狠咬程良一口，問問程良哪來的臉理直氣壯到現在都覺得他沒錯自己是在無理取鬧亂髮脾氣！

忽地，霍棲桐才意識到，程良賣shen給誰似乎和自己毫無關係。電光火石間霍棲桐飛快得捋了一遍，自己應該就是討厭程良多管閑事，噁心程良被別人弄得那麼髒了還非往自己面前湊。

霍棲桐想到這更理直氣壯起來，索性就著程良的話說：「我怎麼敢把你當出氣筒？程老師，您不許我出去搞，正好你回來了辛苦點給我搞搞？」

程良以往是絲毫不排斥和霍棲桐更深入交往的，雖然因為太疼他也算不上喜歡。程良渴求的無非是和霍棲桐親密無間的偎貼在一起罷了。

但這次程良被霍棲桐壓在沙發上粗暴地扯掉季隨雲的外套時，程良感受到了難以抵擋的羞恥。

「霍棲桐，夠了，你別太過分！」程良這樣子，若是衣冠楚楚居高臨下到還能勉強算得上色厲內荏，可他現在被霍棲桐完全壓制在身下，凌亂著衣服頭髮紅起眼，擱誰看都覺得他紙老虎罷了。

「怎麼，不許碰了？」霍棲桐冷笑：「被別人滿足了就輪不到我盡義務了是吧。」

程良搞不清霍棲桐從哪得出了這麼莫名其妙的結論，他不想讓霍棲桐誤會，好聲好氣和霍棲桐道：「我就只有你一個人呀，沒有不讓你碰。」

霍棲桐這才滿意了些，他把程良身上的外套扯下來扔垃圾一樣遠遠拋出去，程良下意識抬頭往那邊投過去一眼，就被霍棲桐一把摁回去在唇上狠狠咬出個口子。

程良痛呼出聲，但他把這當成了一個吻，所以不委屈。程良仰起臉想親霍棲桐，卻被霍棲桐冷冷躲開了。程良就硬貼過去，用臉頰用嘴唇一下下摩挲霍棲桐脖頸間溫熱柔軟的皮膚。他這幅樣子是真惹人心軟，至少霍棲桐碰過的年輕男孩子都比不得程良看上去單純。可就是這樣霍棲桐才討厭他，快三十歲的男人怎麼可能還一副不知人情世故不懂人臉色的稚子模樣，無非是有人吃他這一套罷了。

霍棲桐心裡不舒坦，對程良便更不溫柔。

「棲桐，等等……等我沖個澡回房間好不好？「程良這段時間沒有好好洗澡的條件，身上不太幹凈，況且沙發是真的不舒服，程良腰快拗斷似的痛。

「我知道你不幹凈，我也懶得等你。」霍棲桐坐起來摁住程良頭往下大力壓了壓：「程老師，給我含出來？」

泥人也有三分火氣，程良又不傻，至此哪裡看不出霍棲桐是在故意侮辱他？程良一把拍開霍棲桐的手：「他媽的你有完沒完？大晚上吃槍藥了？」

程良紅著眼跟他喊：「你把我當什麼了！你記住了霍棲桐，我不是你在外面隨便擺弄的下jian貨色，我心情好捧著你，不然你覺得以你的身份配這麼跟我講話？」

霍棲桐定定看他一陣後緩緩鼓起掌：「程老師，你上趕著求我c的時候可沒提配不配啊，我很佩服你的臉皮。」

霍棲桐湊在程良耳邊：「大家都不高貴，你在我這驕傲什麼勁？」

霍棲桐的意思是，程良不過也是別人的玩物罷了。可程良卻以為霍棲桐在埋怨自己手段下作得到霍棲桐的方式無恥，程良的火氣瞬間散了，他這兩年任霍棲桐欺負就是因為他一直理虧，他一直心疼又愧對霍棲桐。

可程良今天是真委屈到不行了，他鼻翼微微翕動，眼淚順著尖下頦飛快地滾下來，快得彷彿從未出現般。　　

程良的沉默更印證加深霍棲桐的想法，霍棲桐賭氣般扯程良頭髮：「你不做我就去睡了。」

程良微佝著身，姿勢僵硬地從沙發上下去，沙發的高度太低了，所以到最後留給程良可選擇的只有一個屈辱的跪姿。

討好人是可以的，可太過卑躬屈膝就不被放在眼裡了。但是程良並不懂，因為沒有人需要程良去討好，程良覺得只要自己努力去為喜歡的人吃苦做好他想要自己做的事，就會得到溫柔以待。

霍棲桐呼出一口濁氣，雙手摁住程良的頭粗暴動作，像在用一個耐用不會壞的玩具。他盯著程良毛絨絨的發旋，身體是舒服的，心裡的鬱氣卻死活都紓解不出來，於是就惡性循環起來似的越發暴戾。

後來程良實在受不住，他臉憋到紫紅色，將要窒息的恐懼感海浪般湧上來將他淹沒，程良下意識在霍棲桐腿上推著，搖著頭想要躲。霍棲桐給他的回應就是粗暴迅猛地幾個挺身，然後程良被他推開，腥鹹溫熱的液體揚了程良一臉。

半晌後程良木木抬起頭，眼淚在下睫毛上兜成圓潤滾燙的一大顆，睫毛兜不住了，都不用眨眼，淚水就打著滾下來摔成了好幾顆。

霍棲桐下意識別開了眼，哪怕他欺負程良已然成了習慣，可還是罕見地心裡揪了揪，想似乎…...似乎是有些過分了。

但不等霍棲桐做出什麼反應，程良就豁然起了身，他身形微晃後才站穩，踉踉蹌蹌朝洗手間走去。

霍棲桐眼神落在程良佝著的腰上，隨後有些刻意地移開目光。程良這副樣子又不是自己折騰的，他記掛個什麼勁。

程良跪在洗手間冰冷的地上，他連額發和睫毛上都是霍棲桐的東西，程良邊用面巾紙狠狠擦臉邊哭，他哭是沒有聲音的，只是胸膛起伏的太大，心臟劇烈顫抖，人像是都要撅過去。他這樣驕傲的一個人，也就被霍棲桐如此折辱過。

程良哭到反胃，又開始扶住馬桶吐，他這一天什麼都沒吃，吐出來的除了酸水，就只有斑斑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