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棋語家門都還沒進，就被等在家門口的顧辭文扇了一耳光。

老爺子一副氣得不行的樣子，身上散發出來的壓力讓李君蘭都感覺到了危險。

他正想開口勸一句，就被顧辭文冷冷瞥了一眼，嚇得他一抖。但老爺子語氣卻很和善，只聲音透著股怒意：「君蘭，你先回去。」

李君蘭想了想，還是沒走，伸手把顧棋語攬到了自己懷裡，迎著他冰冷的目光僵硬的笑了一下：「爹，事情尚不清楚，您就急著動手，是不是不合適？」

顧辭文哼了一聲：「你別摻和進來，進去。」

李君蘭把顧棋語扯到了自己身後，很認真的看著他：「爹，他三月在江南遇到我，之後便一直跟我在一起，這婦人的孩子來歷，還有待考證。」

「他是三月到的江南沒錯，那路上呢。」顧辭文沉聲，「歸來客棧你去過沒有？」

顧棋語愣了一下：「去倒是去過……」

「爹，客棧人來人往，只要有心，都可以查到。」李君蘭皺起眉。

「你是不是遇到了一位青衣姑娘，人家還和你一同吃了飯。」

「那是客棧里桌子不夠了，掌櫃的才把她拼來我的桌子……」

「那房間也不夠了嗎？你要和人家姑娘住一間？」顧辭文拔高了聲音。

「……」顧棋語靜默了一下。

李君蘭扭頭看著他，一臉的不可思議：「你……」

「我沒有對她做什麼，那一晚上我都坐在窗邊。」顧棋語有點委屈，當時客棧里房間還夠，是那姑娘非要闖進來的。那會兒夜也深了，周圍房間的顧客也都睡了，他也不好意思把人家生趕出去，便和衣坐了一宿。

「那她怎麼知道你腰側有粒痣的？」顧辭文氣笑了。

「誒？」李君蘭一臉驚訝，「你腰上有痣嗎？」

看到李君蘭的反應，顧辭文一挑眉：「他都不知道，這個姑娘是怎麼知道的？」

顧棋語也驚了：「我不知道……她……」百口莫辯也不過如此了。

「君蘭……」他委屈巴巴的看著李君蘭。

「噗……」李君蘭被他的表情逗笑，努力忍住不笑出來，又對老爺子道，「不管怎麼說，先讓我們見見那姑娘……萬一要真是，也得給人家一個名分吧。」

「我沒有……」顧棋語拉著李君蘭的衣袖，聲音低啞，「除你之外我就沒碰過其他人……」

「我知道。」李君蘭牽著他，頂著顧辭文涼嗖嗖的目光往裡走。

會客廳里，宋薇兒端著茶碗，一臉沉思的看著座下的姑娘。

她看起來也不過十五六歲，肚子看著挺大，單從這肚子來看，怎麼也不可能是她兒子的，可這姑娘把話說得信誓旦旦，連腰上有痣這種事情都說得出來，實在有些難辨真偽。

秋娘一臉好奇的盯著她肚子，似乎還想上手摸摸，但一直克制著自己，還時不時往外望望。

李君蘭牽著顧棋語，才走到會客廳門口就看見了坐在裡面吃點心的姑娘，一愣：「妙兒？」

屋裡幾人齊刷刷扭頭看他，連顧棋語都一臉驚詫的看著他。

「喲，師兄。」姑娘放下手裡的點心，抬手俏皮的給他打招呼。

「你這肚子……」李君蘭眉頭一跳，臉色陰沉下來。

「啊，肚子是假的。」她伸手進懷，扯出來一個布包，肚子瞬間小了下去，但還是微微隆起，「但懷孕是真的。」她摸了摸肚子。

李君蘭抬手捏了捏鼻樑，一臉乏力：「你給我解釋一下。」

「嘛……」林妙兒站起身，先朝顧棋語彎了彎腰，「抱歉啦顧公子，我也不是故意纏著你的，這不是我師兄被你藏起來了麼。」

顧棋語一頭霧水，看著她的動作，害怕她出點什麼意外，差點都想伸手去扶她。

「你這妮子，坐回去，慢慢說。」李君蘭倒是直接進屋去扶了她一把。

「是這樣的，二月那會兒查出喜脈了，師父就讓我上江南找你們養胎去，我一孕婦，走得慢嘛，好不容易到了江南，卻聽師姐說你被長安接走了，還『嫁』進顧家了，我這不是只好又轉過來找你麼，一路過來可累死我了。」林妙兒手舞足蹈的給他講。

「這孩子誰的？」李君蘭半蹲在她身前，輕輕摸了一把她的肚子。

「他的。」林妙兒一指顧棋語，嚇得他差點撲通跪下。

「說實話。」李君蘭有點無奈的看著她。

「師父的。」

「妙兒。」

「好吧，我也不知道。」林妙兒一撇嘴，「那會兒喝醉了，我也不知道是把那位公子哥給弄上丨床了。」

「妙兒——」李君蘭拉長了音調。

「好吧好吧！」林妙兒鼓起嘴，「是冬冬的，他已經死了，這是遺腹子。」

她一臉的不開心，手指絞著自己的裙子：「那幾天他氣色好了很多，我以為他在好轉，就同他發生了點什麼，本來還籌備了婚禮，結果他人突然就沒了。」

「本來我也不想活了，結果師父過來阻止了我，還說我有喜脈了。」她低著頭，無端端的掉下兩滴淚，「我也沒想到，就想著，起碼要把孩子生下來……」

李君蘭起身把她摟到懷裡，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那個……」顧棋語弱弱出聲。

「這是我師妹，林妙兒。」李君蘭一邊給這丫頭抹眼淚，一邊給顧棋語解釋，「她說的冬冬，叫祝冬，被山賊綁走的富家公子，後來被我師妹遇見了，就給擄走了……兩人情投意合，但我師妹那時尚未及笄，師父不同意他們結婚，便一直沒成親。」

「這位祝公子是有什麼頑疾麼？」顧棋語追問了一句。

「他有心疾。大夫說他活不過弱冠。」李君蘭抱著抽抽搭搭的小師妹，輕輕嘆了口氣，「所以說我一開始就不同意……」

林妙兒趴他懷裡哭得更傷心了。

「孩子的事是弄清楚了……但你怎麼知道我腰上有痣？」顧棋語還是一頭霧水。

林妙兒抹了把眼淚，一點沒有剛才傷心欲絕的模樣，反而勾起了一抹狡黠的笑：「我看見的嘛。」

「妙兒。」李君蘭挑著眉，有點微怒的表情。

「裴姐姐說的。」林妙兒撇撇嘴，「來的路上遇見她了，就起了玩笑心思嘛，師兄你別生氣嘛——」

「裴姐姐是誰……？」顧棋語一臉驚恐。

「是小霧。」李君蘭嘆了口氣，朝著外面喊了一聲，「小霧。」

「姑娘你喊我？」他話音才落，一道矯健的身影就從屋頂上翻了下來，施施然的走進屋裡。

「你怎麼知道顧公子身上有痣？」李君蘭抱著手臂。

「回姑娘，你把顧公子扣房裡的那幾天我留意到了。」小霧不卑不亢還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

「你為什麼要留意這種事啊？」顧棋語頗為無語。那幾天確實是這姑娘一直在照料他們，李君蘭又不讓他出房門，更換衣服也都是這姑娘伺候的，被留意到也不足為奇了。

「這不是怕萬一顧公子跑了，我家姑娘好有點證據麼。」小霧言辭鑿鑿。

「小霧——」李君蘭低沉著嗓子。

「對了姑娘，我找到何家娘子了。」小霧打斷了他的話，輕輕嘆了一聲，「但可惜我去晚了，她也被人剖腹了，孩子不見了，人已經斷氣，但屍身還沒涼透。」

屋裡幾人瞬間神色一變。

小霧壓低了聲音：「我四處尋了尋，沒能找到異常，怕是有地道，便先去通知了大理寺。」

「我去看看情況。」顧棋語皺著眉，轉身就要往外跑，結果，在門口遇到自己老爹了。

顧辭文也神色凌冽，攔了一下自己兒子，對小霧道：「帶路，直接去現場。」

小霧看了一眼李君蘭，見他點頭，這才一抬手行了個禮：「請隨我來。」

「說起來……裴姓，是暗衛吧？」宋薇兒看了眼留下陪師妹的李君蘭。

「嗯。」李君蘭點點頭，拿手帕給師妹擦了把臉。

宋薇兒盯了他一會兒，笑了一下：「你不去看看嗎？」

「嗯？」李君蘭有些不解的扭頭看她。

「就當幫娘去看著他們倆，這爺倆瘋起來，飯都不記得吃。」宋薇兒抿了口茶，故意的長長嘆了口氣，「操不完的心吶。」

李君蘭笑了笑，摸了摸師妹的頭，叮囑道：「乖乖待著，不許鬧事。」

「師兄慢走。」林妙兒一臉乖巧可愛。

李君蘭追出去之後，宋薇兒擱下茶杯，笑眯眯的開口：「林姑娘這是懷多久了？」

「四個來月了。」林妙兒摸了摸肚子，「抱歉啊顧夫人，我也不是有意要鬧你們的。」

「沒事，家裡難得熱鬧。」宋薇兒笑著，「我也相信我兒子做不出這種始亂終棄的事。」

「早知道顧公子是去找我師兄的，我就引他去別處了。」林妙兒撇了撇嘴。

「為何啊？」宋薇兒帶著疑惑的笑著問她。

「這裡猶如囚籠一般。」林妙兒擰著師兄留給她的手帕，「師兄就跟囚中鳥一般，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可是你也沒問過蘭姐姐喜不喜歡這裡呀。」秋娘眨巴著大眼睛，「你不喜歡，不代表蘭姐姐也不喜歡吧。」

林妙兒扭頭有些怔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