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李源坐電梯下到地下車庫，既不敢看他，又忍不住偷瞄他的背影，心裡癢癢的，噗通噗通的，心臟都要跳出來。

他在後備箱里拿了馮雲舒的幹凈衣服，白襯衫和黑褲子，換下了松垮的病號服時，顧小悅直愣愣地對著他發獃。簡單的白襯衫勾勒出他挺括的肩膀，因為馮雲舒太瘦，李源襯衫胸前的三顆扣子沒能扣起來，隱約可見健碩的肌肉線條，顧小悅的身高決定了她的視平線就落在那裡。

「看夠了嗎？」李源站在顧小悅面前好一會兒了，眼睜睜看她對著自己的發愣。

「什麼？那個，看什麼？」她語無倫次地移開視線，一抬頭又落入他深邃狹長，深不見底的墨色眸子里，臉上不爭氣地飛了紅暈。

上車後，顧小悅告訴了他公司的地址，他點點頭沒有多問一句。

車駛出了黑漆漆的車庫，一道明亮的淺金色陽光猝不及防落進車裡，碎了他倆滿身。李源英挺的側臉完全籠罩其中。他的栗色短髮被映襯得幾乎透明，濃密的長睫毛上也駐足著溫暖的光，微微眯起的眼睛，護著強光下被照射成剔透的金色的眼眸，眼角牽起細細的紋理，那是男人特有的滄桑和魅惑嗎？

狹小空間里，光芒像是他散發出來的，而不是太陽。

「餓嗎？要不要先吃點東西？」李源想起陪了他一夜的顧小悅應該還沒有時間吃早飯，又想起了他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情景，當時食物的香氣，誘人的味道此時此刻還原在他眼前。

顧小悅用力的點點頭，聽到吃東西什麼的她就什麼矜持和犯花痴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想吃什麼？」李源忍不住又勾起了嘴角，她現在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像他小時候養過的那隻寵物狗，眼裡對食物莫名的崇拜和信仰般的渴望，有種要把她養得圓溜溜的衝動。

「離公司兩個街口遠得地方有家賣卷餅的早飯攤。」說著她看了看時間，「如果能再十點前趕到的話，可以吃上美味多汁的牛肉卷餅。」她露出的笑容，讓人覺得那個牛肉卷餅肯定是人間極品的美味，要是不讓她吃到，便是天底下最不可原諒的事。

李源還是點點頭，不多說一句，踩了油門把身邊其他的車甩在了身後。

「慢點開吧，那裡還有好多好吃的。我不一定要吃牛肉卷餅的。」顧小悅看著他蒼白的臉色，額上一層薄薄的汗珠，覺得自己太任性。

這個開著車，一大早送她的是一個昨晚才受過傷，做了兩回手術，流了不知道多少血，還高燒得說胡話的人。

「可是我想看你吃。」鎮靜劑的作用下，李源感覺不到疼，只是其他感覺也有些麻木。

很不識趣的，手機鈴聲又一次呱噪地響起。

剛接通，一個女人悲憤交加的多聲音是離開耳朵二十公分都能聽到的，「你還知道接電話，你還知道回來？昨天晚上為什麼不讓葉少送你回家，晚上去哪裡了？那個接電話說要送你的男人是誰？」很明顯鄒太太已經和葉恆宇透過電話了。

「我現在正在去公司的路上，其他事晚上回家再和你解釋好不好？」顧小悅耐著性子，好聲好氣地講著，對付媽媽的神經質最好的方法只有忍耐，「你現在還在公司嗎？」

「誰要待在你們那個破公司，你那個老闆以為自己多大的生意，多大的企業，一點禮貌都沒有。我早走了，晚上記得回家吃飯，好好給我解釋一下。」聽這口氣，應該是在公司和老闆也有衝突了，顧小悅現在一個頭兩個大。

「好，我知道了，晚上見。」她急著掛電話，也不管鄒太太那最後一句，「你現在在誰的車上。」就直接關了機，尷尬地看了看李源，「我媽……就是這樣，大小姐做慣了，脾氣大的不得了。」

「公司很爛嗎？」她們全程的對話他都聽得清楚。

「還好啦，小公司，做做紅酒貿易，幾十個人，也沒那麼爛。」進了熟悉的街道，顧小悅的視線漸漸被吸引到了窗外。

哪件事情都沒有現在能吃上早飯來得重要，「就這裡。」她像發現寶藏的海盜，眼尖地直指街對面的卷餅攤。

李源順勢在路邊停下車，還沒來得及解安全帶，顧小悅已經開了車門，飛奔了出去，撂下了一句，「這裡不好停車的，你等在車裡，我一會就來。」就蹦蹦跳跳，穿過馬路，直奔她心馳神往的牛肉卷餅去了。

又沒多久，一手裡提著袋子，一手拿著一個粉色保溫小水壺的顧小悅，蹦蹦跳跳地回到了車裡。她的劉海亂亂地飛起來，露出圓潤光潔的額頭，樣子可愛得像十幾歲的女孩子。

「這個是你的特飲。」她把粉色的杯子遞給李源，「我不知道你現在能不能吃卷餅。」她腦海里浮現出馮雲舒冷冰冰的模樣，嚴厲地告誡她，你怎麼能給病人吃這個呢？

想想身邊溫度就冷三分，「老闆和我很熟的，這個杯子我一直放在他那兒的，夏天他會給我灌酸梅湯，冬天有熱水，方便出門辦事。」

李源接過杯子，琢磨著是怎樣一個吃貨才會和早飯攤老闆建立這麼好的關係？她又是為什麼可以那麼信任別人的。擰開蓋子的一瞬間，一股淡淡的穀物煮熟後特有的清香甘甜撲面而來，杯子里是一種濃稠的半透明乳白色液體。

「老闆早上還會熬白粥，搭配卷餅賣，這個是白粥上的精華，純的米湯哦！」顧小悅咬了一大口牛肉卷餅，得意洋洋地說，那多汁牛肉的醬香隨即溢滿著整個車箱。

「你打算把我那份也吃了？」李源與其說是被食物的味道誘惑，還不如說，被顧小悅陶醉的吃相所誘惑。

「可以嗎？醫生不會罵人嗎？你的身體沒關係嗎？」顧小悅瞪大了眼睛。

「應該死不了。」他從她手裡拿過另一個熱乎乎，但已不燙手的牛肉卷餅。

「先把那個喝了。」她很嚴肅，不容置疑，指了指杯子的東西，「小心燙。」

李源從沒想過還會被人關心和照顧，他一仰頭把整瓶又糯又滑的米湯喝得幹凈，從胃裡到心裡那種舒適的感受是在醫院裡躺半個月都養不出來的，「現在能給我了嗎？」

看著那麼高冷的人也會那麼貪吃？

顧小悅看著他一口接一口享受牛肉卷餅的樣子，從心裡樂開了花，更確定愛吃的人應該壞不到哪裡去的想法。而且他的吃相極其好看，不動聲色，加風捲殘雲，除了現在優雅的薄唇邊沾著一點點鮮香的醬汁之外。

顧小悅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幫他擦了擦嘴角。觸碰到他的唇邊，指尖就像過了電般酥麻，傳遍全是，並且遲遲挪不開也放不下。

李源認定，這個世界上能治癒他的應該只有眼前這個姑娘。

他容不得半點思考，容不得她矜持逃脫，狠狠一拉她滯在半空的手腕，跌進他懷裡的頃刻，就將一個炙熱地吻席捲過她的唇瓣。

顧小悅沒有掙扎，乖巧地依在他懷裡一動不動，隨他索取她所有的甘甜芬芳，她怕掙扎會弄痛他的傷口。

一個還殘留著牛肉醬香的吻，綿長溫情。

「我，我要走了。」顧小悅被李源鬆開時，近乎窒息，大口大口呼吸著車裡稀薄的空氣。

「好。」李源粗重的呼吸聲，來源於他身體里爆棚的荷爾蒙，意猶未盡地再次對她的嘴唇強霸地掠奪了一番，在失控的邊緣懸崖勒馬。

旁邊車道一輛熟悉的商務車駛過，顧小悅一眼就認出那是老闆帶人出去公幹的車。

「慘了，他回來還見不到我，非活剮了我不可。」她一邊嘟噥一邊拎了包就要下車，臨走時依依不捨地拽著李源的袖子，雖然她知道這樣很不好，不矜持又會被男人看輕，但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我們還能再見面嗎？」眼睛楚楚動人地閃著光芒。

「你想就可以。」李源揉了揉她亂作一團的劉海。

她留了個燦爛的微笑在車裡，在他心底深處，而後一路小跑沒入了兩條街口外，一棟高層建築里。那棟樓是李氏的產業，包括周邊的商業區，是他從英國回到魔都後，第一個監督開發的項目，不知道現在還是不是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