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好,我叫李源
小說: 人間煙火 作者:一世尘 字數:3820 更新時間:2019-04-27 00:06:04
麻醉劑的藥性過了之後,傷口處傳來的陣陣銳痛把李源折磨醒了。意外地發現,右手心裡有隻溫暖柔軟的小手,垂眼望去,換了一身護士服的顧小悅趴在他床口睡著了,手還不願放開他。
傷口再痛,李源也還是勾起了嘴角,勉強地側過身體,面對著這個姑娘躺著。
「躺平了,你現在不能這麼側身。」馮雲舒推門而入,打破了原本寧靜的氛圍。
李源沒有理睬他,依舊側身躺著,雖然眼神已離開了顧小悅,但心裡還是在想著她進入鈴蘭閣的場景。最後看到她和葉恆宇一起出來的時候,他真有些說不出的嫉妒。
"看來葉梓刑的警惕性十年來分毫不減啊。"馮雲舒檢查著李源的傷口,最後視線落在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好一會兒。
一個雪白纖弱,一個修長骨感,十指糾纏,他倒是希望他們能就此糾纏下去,好讓李源忘了蝕骨之恨。
"我不死,他哪能安生立命?"李源的眼神變得陰沉銳利起來。
"你就沒想過和李泫談談,把一切都告訴她?"
"那是她的丈夫,她十八歲就愛上的男人。"
顧小悅被兩人的談話聲吵到,很不情願地醒來,又拚命往夢裡掙扎。
李源伸出那隻沒有被握住的手,想要去安撫她,可惜被輸液的針頭牽制著。而另一隻手,他更不敢輕易從她手裡抽出來,怕驚動她。
於是他食指貼著嘴唇,對馮雲舒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馮雲舒嘲諷地瞥了瞥嘴角,靠在窗檯邊默不做聲。兩個大男人就這麼看著她像只小貓似地來回蹭著臉,然後又安安靜靜地睡了過去。
李源輕輕晃了晃她的手,再沒動靜,才滿意地收回溫柔的目光,凌厲地看向馮雲舒,"告訴李泫一切,是要讓她相信我,還是繼續選擇葉梓刑。"最後那三個字帶著尖刺般地劃破他的喉嚨,扎傷他的唇舌,血腥而出。
馮雲舒深深吸了口氣,醫院裡的冷氣十足,醒腦提神。他轉身面對窗外無垠的黑夜,因為此時李源眼睛裡的黯色更深,讓人不忍直視,"她最後總要選擇的。"
"那就等到最後吧。"李源壓低嗓音,在胸膛里震動出超低的音頻,在靜謐的空間里壓抑地可怕。
忽然李源的手裡一冷,顧小悅醒了。
她不可思議地發現,自己居然是和他十指相扣的,趕緊抽回了手。
"我能回去了嗎?"顧小悅只敢看著馮雲舒,不敢正視李源,每次和他有關的事,都是會讓人臉紅心跳的,忍不住罵他不要臉,也忍不住恨自己不矜持。
"不行。"李源猛地坐起身,攔截了顧小悅的視線,腰腹一陣撕裂地痛,血又滲了出來。
"為什麼?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想要幹什麼?難道……"顧小悅大膽地揣測了一下,把自己嚇得夠嗆,"你們是販賣人體器官的?"她驚恐地聲音都開始打顫了。
要不是傷口痛得要死,李源應該會笑出聲來。他眼角餘光掃到一旁的馮雲舒,臉都被氣黑了。他這家在業界首屈一指的貴族醫院,到這個姑娘口中成了黑市交易人體器官的場所了。
"那你也敢睡著?"李源有些擔心她的智商和警惕性,他大概能猜出,為什麼李泫要給兒子找這樣的女孩兒,這個對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一無所知的單純丫頭是世上罕有。
"我……我,很困了唄,我每天都是按時睡覺的,生物鐘的點到了擋不住。"顧小悅回想了一下自己睡覺有沒有什麼不良習慣,打呼磨牙,流口水說夢話什麼的應該都沒有吧,不過自己睡著了怎麼會知道呢?真是服了自己的沒心沒肺。
"啊呀,你又流血了。"她一低頭,看見李源衣服上滲出的血跡。
馮雲舒過來,把李源一把推倒在床上,掀起衣服看見紗布早就殷紅了一大片。
"傷口又裂開了,你就不能先消停會嗎?躺平了不許亂動。"他邊說邊利落地剪開包紮的紗布,那破裂的皮肉和駭人的血液看得顧小悅,頭皮發麻。
"拿著這個,幫他按住,我一會就來。"馮雲舒扔給顧小悅一包醫用紗布,匆匆走出了病房。
顧小悅也不敢懈怠,畢竟面前的人傷口不斷流血,遲疑不得。
"應該會痛,我會小心的。"她拿起厚厚一疊紗布,小心翼翼放在李源流血的傷口上,手也不敢用力的輕按著,眼睜睜看血依舊快迅速地往外冒。
"你可以用力的。"李源想起了在監獄裡,哪一次受傷會有人輕手輕腳,在乎他痛不痛。
"啊?"她還在發愣,李源的手已經覆在了她的手背上,連同她的手和那疊紗布,一起重重朝著柔軟的傷口按壓了下去。
不知為何,她的心痛得難受。
馮雲舒帶著護士很快趕了過來,顧小悅被推到了一邊,一群人圍著病床,有緒的忙碌起來。沒一會傷口重新縫合好,不過作為告誡,馮雲舒是一點麻藥也沒給李源用,生生地縫了一層又一層。
"還好只是外面的傷口破了,下次運氣可不一定那麼好。"他退到一旁,對身邊的護士說,"包紮起來。"
"我要她幫我包紮。"李源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掃了一眼貼在他面前,和他身體近在咫尺的護士小姐,最後目光落在角落裡的顧小悅身上。
馮雲舒知道,沒什麼好辯駁的,撤了自己的人,把東西交到了顧小悅手裡。
"太鬆起不到固定作用,太緊會影響血液循環,肌肉組織會壞死。"交代完後,他看了看李源,搖搖頭離開了病房,關門前實在忍不住心裡的話,"我們不是買賣器官的黑市醫院,在這裡要是有人丟了身體的某個器官只會是他,而且是你幹的。"他指指病床上的李源,然後關門走遠了。
"他什麼意思?"顧小悅走到李源面前,比劃著手裡的紗布,不知從何下手。
她不是不知道怎麼包紮,而是那動作,那距離讓她臉紅心跳。
"他小心眼,容不得有人說他醫院的壞話。"李源很享受眼前顧小悅的嬌羞模樣。臉頰緋紅,對著他比劃了半天,也無從下手的。
"你們應該不是壞人吧?"顧小悅湊近他,發現自己的手臂再長也不能隔空繞到他身後,於是曲起膝蓋,跪到了李源的身邊,靠近他身體近一點,近一點再近一點,直到健碩肌肉上的光滑皮膚散發出的溫熱,如羽毛般撩動到她時,她的雙手才能在他背後繞圈交疊。
再次回到他身前時,顧小悅的臉已紅透,眼底翻出水靈靈的羞澀。
"那什麼才是壞人?"李源沙沙啞啞的聲音,繞樑三尺的迷魂好聽,瀰漫在顧小悅耳畔的空氣里。
"劫財劫色啦,販賣人口啦,殺人放火,還有……"她一圈圈繞著,盡量去想些身體以外的事情。
"今天是我刑滿釋放的第一天,你說我是不是壞人?"李源也有些受不了她曼妙的身體,在他面前有節奏地一起一落。她的氣息和體香,髮絲和眼神,無一不撩撥著他的身體。他全身的血液沸騰。
顧小悅想都沒想地說,"當然不是,即便以前再怎麼壞,至少從今天起你就是好人了。"她笑得甜美,彎成月牙兒的眼睛有孩子般地治癒力。
李源此時此刻真的很想攬她入懷,壓在身下,裹挾在臂彎間,狠狠地要了她。
從出獄至今,短短十幾個小時里,不斷被她食色誘惑著。只有在看到她時候,李源才能感受到一息尚存的自己,那個真正活著的自己。
但他不能強要了她,他不想成為她口中劫色的壞人。
"等到天亮,我讓馮雲舒送你回去。"李源把顧小悅一簇落在他胸膛上,水亮柔滑的烏黑髮絲撩到了她耳後。
顧小悅觸了電地一顫,正在打結的手緊了一分,"對不起,是不是又弄疼你了?"她滿眼委屈,好像被弄疼的是她。
"沒有。"這樣的疼痛,對李源而言是家常便飯,從入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葉梓刑沒想讓他活著出獄。
"那些人是要害你嗎?"顧小悅捋了捋,頭髮在床邊坐下,聽到可以離開便放心了些,"我是說,在巷子口的那些人,我看見他們帶著槍。"回想起來,她還是覺得後怕,不可思議。
李源點點頭,關於他的恩怨,他的生活並不想讓這個心地幹凈的姑娘知道太多。
"那你不是要故意劫持我的?"她好奇的樣子可愛又迷人。
李源冰霜不融的臉上綻開明媚的笑。
"是啊,我其實也沒什麼值得被劫持的,沒錢沒色的。"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不許胡說,你這樣的女孩子晚上不要一個人出門,知不知道?"他一下子冷了臉,很嚴肅的樣子,原來這個丫頭還不知道自己對男人有多大的吸引力。
"哦。"她有點被他的樣子嚇住。
他笑起來真的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睛,凶的時候,又只想拉著自己的耳垂,向他低頭認錯,他比那個馮雲舒要可怕好多倍。
"還有,不要對陌生人太善良,你那時有機會逃走就不應該回來。"李源越說越有些放心不下她。
"可是,我怕萬一沒人發現你,你就那樣死了多可憐啊!"顧小悅很認真地辯駁。
"你不回來,我也不會死,你最先要保護好的是你自己,如果我真的是個十惡不赦的人,死了也不可惜,死了倒還少禍害別人。」
"我會過意不去的。"顧小悅搖搖頭,不敢苟同李源的冷血思維,"生命都是公平的,對於我來說,躺在地上的你,可能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但對於其他人而言你可能很重要。你是你父母的兒子,也有可能是一個孩子的父親,或者你是誰的愛人,那個人在世上沒你不行。所以沒有人是死了也不可惜的,必定會有人為你傷心難過。"說著說著,眼看她的淚都含在了眼眶裡。
她是有顆怎樣柔軟的心,才會讓她有這種想法,李源明白她話里的意思,但卻做不到感同身受。
馮雲舒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才敲的門,顧小悅的話他也聽得清楚,"你可以睡了,作為一個病人,你的話太多了,好好休息吧。"他走過來,在李源輸液的藥劑里加了有鎮靜作用的藥物。
李源看著窗外即將泛白的天色,"一會送她回家,確保她的安全。"他開始覺得疲憊,昏昏沉沉。
馮雲舒愣了一下,他分明在李源的眼裡看見留戀,"知道了。"
李源陷在鬆軟如雲的枕頭裡,意識鬆散到自己不能控制,靠近顧小悅的手無力地想抓住些什麼,卻什麼也沒抓到。
她會意的,把自己的手遞給了他,他握進手心,才安定下來,嘴角微微上揚,聲音低得不能再低,"我叫李源,很高興認識你。"而後滿足地睡了過去。
"走吧,你的東西在我辦公室里。衣服已經幫你洗幹凈了,把這身制服換下來,我這就送你回去。"馮雲舒站在門口等著她。
"我可不可以……"她頓了頓,咬了咬嘴唇,"我可不可以等他醒了再走。"
馮雲舒心裡是崩潰的,臉上依舊冷冷清清。
"當然可以。"他關上了門,無法理解這兩個人完全出乎常理的行為,因為他從沒有對一個人動心動情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