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莫無淮想，他一定像極了一個小丑，藏在桌底下的雙手緊緊抓著大腿上的褲子布料，他極力的忍耐住心底的不甘，控制住已經臨近崩潰的情緒。

嘴唇幹的厲害，臉色蒼白，不敢相信那些冷酷無情的話是從陸厭遼嘴裡說出。

莫無淮竭力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很勉強，他自卑的低下頭，低入塵埃，聲音竟有些打，顫，「我的過去是很不堪，可是我現在已經改過自新了，以前的那些事無法抹去，知錯了不代表沒犯過錯，我一直在自責中受罰，努力彌補過去，只有這樣才能減少我的罪惡感。」

那段過去是他抹不去的骯髒，是他人生中的一大污點。

陸厭遼卻是嗤之以鼻，對莫無淮的辯解視如敝屣，他目光輕蔑，高高在上的樣子，彷彿是凌駕於天地之上不可侵犯的神聖，而莫無淮則是如螻蟻一般低賤的眾生。

一個是高貴的象徵，一個是低賤的賊民。

陸厭遼這樣一個高不可攀的男人，莫無淮怎敢奢望。

「彌補？」陸厭遼嗤笑，「呵呵，就憑你犯下的罪惡，縱使有十條命也不夠你死一次！」

像是有一股無法控制的憤恨在身體里亂竄，聲音都不由得提升，他不苟言笑的臉上此時盛氣凌人，如同覆蓋了一層冷氣，讓人不寒而慄。

莫無淮渾身仰制不住的打顫，頭也不敢抬，顫顫巍巍說道：「既然......你這麼討厭我，那為什麼要去莫家提親，為什麼要跟我結婚，難道就只為了商業聯姻嗎，若真是這樣，大可不必。」

實際上，陸氏家業龐大，從老祖宗開始便創下輝煌，在商業界佔主導地位，堪稱一絕。

雖然四年前因一場大火損失慘重，但卻以驚人的速度迅速崛起，在市場上突飛猛進，重新引領先河，創造璀璨。

以陸氏風行草靡的權柄，大可不必與莫氏聯姻，雖然陸氏與莫氏是S市兩大集團，但相比之下，陸氏佔據上風，遙遙領先。

陸厭遼玩弄著佩戴在手腕上昂貴的、價值高達三千萬美金的寶璣腕錶，目光輕蔑的鎖定在莫無淮身上，嘴角噙著一抹譏笑，似嘲諷。

他動作優雅，有條不紊的站起身，身形挺拔如松柏般直立而高聳，邁開修長的雙腿，緩緩走向莫無淮。

結實堅硬的皮鞋踩在被擦的鋥亮的瓷磚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每一步的愈漸愈近，和回蕩在耳邊的咯吱響，無一不在逼瘋莫無淮。

腳步聲停在了身旁，莫無淮渾身止不住的顫抖，男人總是在無形之中給他一種壓迫感，像命運的主宰者，統領一切。

陸厭遼微微俯身，身形壓在莫無淮之上，一隻手抓在椅子上，另一隻手擒住他的下顎，迫使他看向自己，「怎麼抖成這樣，你在害怕什麼，我嚇到你了嗎？」

聲音溫和，口吻輕緩，卻帶著幾分冷意。

莫無淮被嚇得膽戰心驚，瑟瑟發抖的模樣看起來可憐極了，他牙關打顫，戰戰兢兢的開口：「沒、沒有。」

「沒有？」陸厭遼帶著疑問的口吻重複這兩個字，語調繞了個彎，似乎是被莫無淮害怕的樣子笑到了，他嗤笑著。

下一秒，手上突然加大力道，他力氣大的嚇人，眼裡盛怒，惡狠狠的說著：「我陸厭遼要什麼樣的人沒有，娶你，不過是玩玩罷了，你還真以為我跟你談戀愛呢，別在我面前擺出一副可憐樣子，你自己照照鏡子，不覺得噁心嗎？」

他憤恨的一甩手，把莫無淮的臉甩向一邊，然後嫌惡的拿起桌上的餐巾，像是觸碰了不幹凈的東西一樣，一遍又一遍的擦拭雙手。

莫無淮內心一陣揪痛，眼眶裡泛起淚水，雙手用力抓著椅坐邊緣，像是要用指甲摳出一道口子來。

他憋屈的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的陸厭遼，在莫無淮心裡是雨過天晴的一道彩虹，是夏日繁盛的香樟，是太陽從南半球回歸溫暖。

他為什麼會變得如此殘忍。

暴戾，本不屬於他。

現在的陸厭遼，莫無淮覺得陌生。

「以前？」陸厭遼嗤笑，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他姿態懶散的倚靠在椅背上，目光輕蔑的望著莫無淮，「你這話說的怎麼這麼噁心？」

如同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尾，明明是橙黃橘綠，金風送爽的好季節，莫無淮卻感覺到歲暮天寒，心涼了一半。

他張口結舌，如鯁在喉，心裡難受的說不出話來。

看著他窘迫無助的樣子，陸厭遼揶揄耍笑，「那你倒是說說，我以前是怎樣的一個人？」

「你以前......」莫無淮抬眸，撞上陸厭遼戲謔的目光，心裡突然咯噔一下，他看向自己時，如同在看一隻猴，仿若自己是供他戲耍的動物。

從剛才到現在，這個男人就沒給他好臉色看，甚至對他冷嘲熱諷，用骯髒的言語羞辱他，他再怎麼對陸厭遼的凌|辱置若罔聞，也該有點自知之明，若是再佯風詐冒，可就沒意思了。

「你出身於名門望族，身份尊貴，受萬人矚目，我人微言輕，連站在你身邊都不夠格，又怎敢隨意評價你。」

他將姿態放低，讓自己看起來低人一等。

莫無淮的回答讓陸厭遼一驚，他頗有興緻的揚眉，「你倒是挺識趣的，不會讓我覺得你像個傻子。」

心裡一陣刺痛感，莫無淮難受得喘不上氣，更痛苦的是，他還得以笑迎人，強裝鎮定，「謝謝誇讚。」

莫無淮很清楚，陸厭遼對自己無感。

有人說，喜歡一個人，並不一定要愛他，但愛一個人的前提，卻是一定要喜歡他。

其實，莫無淮所求不多，他甚至不敢奢望什麼，也沒想過能得到些什麼。

感情的事可以慢慢來，婚後有很長時間，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可沒到手的東西會讓他感到不安，現在得不到，說不定以後就再也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