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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遼 北 往 事

    關於遼北我想的全是你,想來想去,無非是痛苦和委屈。那時候,鐵嶺的花鳥市場上,滿大街都是倒騎驢,而記憶中的你,就像一張被曬幹了的驢皮。 彪子的斧頭掉了,他就用手柄敲死了人。他將生活拆成一個個無意義的零件,他嚐試用凜冽的憂鬱,與不屈的幽默,從嚴肅脈絡中抽離,只有逃離了嚴肅,他才可以不再受到任何傷害。 終於等到了那一天,彪子戴上一重又一重的面具,他要把所有人都打倒,這就相當於從來沒有人被打倒,不過是死在了黑水潭裡。      

    059 把小石頭灌醉,意欲何為

    小說: 遼 北 往 事 作者:岐夬 字數:5313 更新時間:2020-11-08 06:56:31

    王小槍問,「表哥,怎麼是你?」

    王浩南穿著大厚襖子,還提著一把大黑傘,從裡面進來,「不歡迎我來啊?」

    老槍說,「不是。我們在吃飯,快。彪子給表哥拿一副碗筷。」

    彪子看著這個滿臉被凍得通紅的男人,腦海中浮現了很多之前王小槍不斷同他提起的那個為情所困,並不靠譜的頭腦中的關於表哥是什麼樣的男人的形象的想像。

    但實際上兩者之間並對不上號,眼前這個男人,看起來就非常的沉穩健壯,同時身上還帶有一些基層機關幹部小領導身上那種特有的氣質,說是刻板印象也不為過。

    表哥穿著那種幹部作風的夾克,從公寓門口,走路進來那幾步,小肥手是朝後背著的。

    說也奇怪,表哥的身形並不胖,完全只是高和壯而已,但是手卻顯得極其的短肥,像是被煮熟了的鴨掌般肥膩。彪子知道,這完全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王浩南。

    彪子記憶中你的王浩南,是個二十齣頭,青春靚麗但卻愁容滿面的廠仔,留著鄭伊健的一頭飄逸的剛到肩膀的頭髮,喜歡外國的搖滾歌曲,愛看港台動作片和武俠小說。

    那時候的浩南,不僅愛在家裡開演唱會,沒事和工友喝酒,最愛批評崔健,歌詞寫得露骨,唱歌聲音難聽。

    但一喝醉還是會聲嘶力竭地唱崔健,"我就是要走在老地方,我就是要回到老路上。"一聽就是對自由化市場經濟和改開抱有抵觸情緒的憤青,老想著回到過去。

    搖滾嘛,不就是要吼吼叫叫,但搞建設它不是你吼吼叫叫,就能建設好的,有時候還小添亂。但是你不吼不叫,那心裡有意見啊,怎麼都不爽,我幹不了還不讓我說,會憋出事情的,吼吼叫叫叫出了吧,至少還有人討論,呀,這代青年人還有這思潮,不能忽視。

    源頭沒錯的東西,圍堵不如疏通。

    文化改開了,洪水猛獸都來了,所以才更需要加大力度宣傳"年輕人要抵制外國的黃色,那是消磨你們思想意志的東西。"街頭採訪就問了哈,"你看黃色嗎?"被採訪者回答說,"當然不看,年輕人要學會自我教育,脫離低級趣味,堅定自己的信仰。"

    聽聽王浩南那時候是怎麼說的吧,"我看他媽呀,怎麼不看,直接看爆,你們不就是要腐蝕我們青年人的思想嘛,來腐蝕,來給你們腐蝕,不深入敵人內部,怎麼搞得清楚敵人的把戲,又怎麼純潔隊伍建設。糖體炮彈是吧,糖衣盡收,炮彈打回去,氣死他丫的!"

    大概就是這麼個王浩南吧,也沒比銅鑼灣的陳浩南少種。

    王浩南一進客廳,看到桌子前面坐著四個人,「喲!這麼熱鬧!有雞有魚的,菜品這麼豐富,我是趕上了好時候了不是?」

    老槍給表哥盛了米飯,說,「表哥,吃菜。」

    表哥第一眼就看著李玟茵,歪著腦袋笑著問王小槍,「這是哪位大哥家的嫂子啊?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還有旁邊坐著的這位兄弟又是?」

    老槍直接沒介紹那司機,就說李玟茵了。 老槍說,「她是彪子的姐姐。還沒結婚呢,在電視台工作的,當節目編導的。姐。這是我表哥,在南窯發電站工作,是電力工程師,是個母胎單身三十年的黃金單身漢。」

    彪子忍不住吐槽老槍說他,「你這發言,聽起來簡直就像媒婆給介紹對象的雙方,發的基本情況簡介上面的卡片寫的那種水準。」

    老槍說他,「你怎麼會知道那種小卡片啥水準,你去相過親,你見過?」

    老槍當然知道彪子沒那種相親的經驗,也就順嘴一侃侃。

    彪子說,「媒婆給你塞過這種卡片,我在你屋裡瞧見的,真就這水準,像極了!」

    老槍才想起,自己的屋裡好像真有這種東西來著,不過也是好幾年前了。

    李玟茵簡單地笑了一下和表哥浩南說,"你好。"

    表哥撇撇嘴,說,「我不好。打車過來的,都快被凍成冰棍了。還好這屋子裡有暖氣。如果沒有,我立馬轉頭就回酒店。」

    李玟茵覺得浩南說話,一點都不像王小槍。

    王小槍在她面前,一直是那種有點故意顯得自己比較深沉、成熟、說話得體的樣子,而這個比王小槍看起來大好幾歲的男人,說話的口氣,卻像個老頑童一樣。

    而且李玟茵也注意到了表哥的小肥手,李玟茵第一眼就覺得他那爪子長得,怪好笑的。

    王小槍也附和他表哥說,「你呀!就該滾回酒店,就不該來我們這破屋。你以為我這屋能有個暖氣,我容易嗎我?紗廠生活區都沒人住了,全斷供暖了,我這是私接的管子,從大老遠的地方排過來的暖氣,知足吧你!」

    表哥說,「我還不是過來看看你們兩個小崽子,凍死了沒。凍死了,好歹能幫你們收個屍。」

    老槍搖搖頭,癟癟嘴說,「表哥。你這玩笑,就開得何不食肉糜了吧?你知道嗎?現在外面這天氣,零下二十幾度呢?真能凍死人,而且真有人在被凍死。之前我們還去了火化場,天已經冷得連火化場都燒不開爐子了。」

    表哥問,「你們去火化場幹嘛?」

    老槍一五一十地和表哥交底,「彪子他老家仙逝了。我們想火化。就去找了火化場的人來拉屍體,但是在火化場遇到了羅抱春的父親,他讓我們報警查查老舅的死因。我們報警之後回來,老舅的屍體就找不到了。然後事情還驚動了,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個,來找過我的周警官,他現在是警察廳的副廳級幹部,他派人去找老舅的屍體,而我們則被扣押住問話,還和他聊了一整晚,幾乎聊到天亮。他大概的意思就是,他爹被人冤枉了,要來翻案,還要我幫他。而我和彪子的想法是,不想再摻和這些事,怕越陷越深,我們已經買了去北京的火車票,準備今晚就走。」

    王小槍一直以來就是這樣,在他表哥面前就像一個透明的玻璃杯,杯子裡面裝過什麼,他表哥全都知道,他們兩兄弟相依為命慣了,雙方之間幾乎沒什麼不能說你的,就比如王小槍和李銀彪的事,他表哥能不知道,那簡直是知道的門兒清,不僅知道,還給王小槍出謀劃策來著。

    表哥說,「你這情況還挺複雜。老舅那鐵定是失蹤了,警察肯定也知道了你們買了火車票的事,我覺得你們肯定走不了。要是走得了,你們現在還會在這?」

    老槍問,「那麼你呢?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你不上班了嗎?」

    表哥說,「我當然是來出差。不然也不會住酒店,那都是單位安排的住宿。」

    老槍說,「那你過來也不提前打個電話。如果我們不在,你豈不是真的撲了個空?」

    表哥說,「我打了的呀!但你沒接。」

    老槍想起,手機還在裡面,剛才又忙著和李玟茵說話,可能響了也沒聽見。

    彪子也在心裡自嘲,說是要悄悄跑去北京,現在好了,這麼多人知道了他們要去北京,就算真到了北京,如果需要配合查案,那北京的公安還不是分分鐘把他們給扭送回來。

    跑不了的,肯定跑不了,彪子的心裡已經涼下去一截。北京不能去了,要麼偷渡到國外吧,要麼就在國內找一個沒人知道的小地方重新開始,大學不念了,大城市不嚮往了,要不就往南走吧,南方暖和,去有陽光沙灘的地方,呆在這真的快凍死了。

    彪子說,「小槍,我突然又不想去北京了。"

    "為什麼又變卦了?"

    彪子說,"當一個土狗也沒有什麼不好,為什麼非要去北京呢?」

    小槍說,"當土狗就當土狗吧。其實我不去北京的話,比較願意進山。進山每天就砍砍樹,閑著的時候還可以打打獵,以前住在山裡,那是針不戳。」

    李玟茵說,"你們這樣沒幾年,准變成原始人。"

    彪子說,"當原始人就當原始人吧,我好久沒看過大自然是什麼樣了。"

    李玟茵說,"那你們現在是走還是不走?"

    王小槍看著彪子說,"彪子。如果你暫時還沒想好,那我就把票退了。"

    彪子說,"嗯,把票退了吧。"

    王小槍把心一橫,就真打電話過去火車站,退了票。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繼續喝酒吃菜。就開車的石頭沒吃酒,老槍說,"兄弟,喝兩口吧,喝倒了就睡在這,這車也甭開了。"

    彪子見石頭漲紅著臉回絕著老槍的敬酒,彪子非得沒有醋意,還坐到了石頭旁邊,老槍和彪子左右把石頭夾在中間,就要給他勸酒,勸不進去,老槍幹脆眼神示意彪子,讓彪子捏住石頭的嘴,老槍直接往他的嘴裡灌酒。

    這場面那當然是李玟茵沒想到的,這兩個臭弟弟剛才親熱地叫她姐,和她攀談的那種溫情氣氛一下子全沒了,彪子和老槍按住石頭就是一陣地灌酒,李玟茵也不好說什麼。

    只見沒幾回合,石頭就喝得面紅耳赤,老槍還把石頭的外套給剝了下來,手往石頭的褲腰處摸,這些動作全被李玟茵看在眼裡,心裡不禁升起了對他們那種關係的嫌惡,他本來對男人之間的這種關係沒有太多看法,但是看到這種場面,一下子還是接受不了。

    關鍵時這不是彪子和小槍在親密,而是他們一起對著另外一個男人,不僅讓人想歪,李玟茵想喝止他們的行為,讓他們不要對石頭亂來。

    而且小槍現在,還當著小彪子的面對另一個男人動手動腳,他們完全不介意這種嗎?還是說,彪子和小槍準備兩個人一起和石頭一個亂搞,李玟茵被自己頭腦中生髮出來的想法弄得頭皮發麻。人是她帶過來的,如果出了事情,自己也不好和當事人交代。

    就在李玟茵用懷疑和看待流氓的眼神看著兩個弟弟時,彪子和老槍突然把被脫了外套,還喝得東倒西歪的石頭,給扶了起來。

    還看著李玟茵說,"姐。你和我表哥說會兒話,我們把石頭扶到裡面去休息,你看石頭他都醉倒了,路都走不穩了。"

    李玟茵如果不知道小槍和彪子是同性戀,那看這場面估計就是他們想讓石頭去休息,但是她知道這層關係之後,她敏感地覺得情勢不妙,她希望只是自己想太多,畢竟這光天化日的,屋裡還有好幾個人,他們兩個不可能真就這麼沒臉沒皮到把人扶進去裡面亂搞吧。

    但是李玟茵還是擔心,李玟茵說,"別。你們就讓石頭倒在沙發上就行。我和彪子這麼多年才相認,我想和彪子說說話。"

    彪子說,"倒沙發上容易風寒。"

    老槍說,"姐。你和我表哥說會兒話吧。我表哥是知道你在這,專門過來的。你說是吧,表哥?"

    王浩南一臉懵,他今天第一次見李玟茵,雖然之前也聽王小槍說過,彪子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姐姐,但也沒對這消息上過心,反正也沒見過人。

    王浩南之所以過來,還是王小槍和彪子說老舅屍體不見了的事,然後王浩南剛好回來出差,知道之後就趕過來了,只不過當小槍在電話里和他說老舅的事情的時候,王浩南沒告訴小槍,他這幾天正在鐵林出差來著,剛好今天有空,今天就直接過來家裡看看。

    王小槍用眼神示意表哥,拖住李玟茵,王浩南不知道小槍究竟要幹嘛。

    王小槍直接看著李玟茵很煽情地說,"姐。我老實跟你坦白吧。我表哥他很喜歡你!這次從南窯回來,就是專程來見你的,姐,你就給表哥一個和你說話的機會吧!他是真的喜歡你,只是嘴笨,不會表達,不會說話。你要拒絕他也好,你要怎麼樣也好,但請你給他一個和你坐下來說話的機會,我表哥真的很需要這個機會,他才三十歲,但已經單身三十年了。"

    李玟茵被王小槍突如其來的發言搞得一臉懵逼,心裡當然是不信。覺得就是王小槍就是在拿她開刷,但是一想,王小槍平時對她,那個是畢恭畢敬,還正經得不得了。

    這時候,王小槍把表哥摟到一邊,在他耳邊竊竊私語,"這姐姐人挺好的,表哥,你要抓緊機會,兄弟只能幫你到這了。"

    表哥一陣推辭,"唉,不是。我還沒弄明白咋回事呢?"

    王小槍繼續小聲說,"什麼咋回事?表哥,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這不明擺著嘛,這姐姐喜歡你!我跟她說,她知道你要來,她就特地上門做菜,等你來呢。人家一片痴心,你好意思拒絕?表哥,就算要拒絕,你也不能這麼讓人沒面子吧?"

    表哥被王小槍說得有點耳根燒熱,和著真給他介紹對象吶。

    表哥快有四五年沒相過親了,上次最後一次相親,還是在玉芬嫁給他戰友的時候。玉芬結婚之後,表哥賭氣也要結婚。於是到處去相親,結果把自己的名聲給相壞了。

    媒婆都說他是個飢不擇食的惡鬼,之前打死也不相親,那段時間恨不能孵小雞的老母雞他都要去問一句,願不願意和我結婚,我要結婚!我就要結婚!搞得鄉親鄰里都知道了他是個結婚狂,只要是個母的他就要,結果相親對象全給他嚇跑了不算,還被人當成笑話講。

    王小槍說,"表哥,你就坐下陪姐姐說幾句話,聊聊天,談不成對象,處朋友也好啊,人家在電視台當小領導,你在發電站當小領導,說不準什麼時候,工作上就接洽上了呢?出門靠朋友,處朋友總沒錯吧?"

    "可你不是說她喜歡我?"

    "對。"

    "不行。這多不好意思呀。"

    "表哥,別慫,福祉就在眼前!加油!!"

    說著,王小槍和彪子就把石頭扶到了屋裡,只留下表哥和李玟茵在外面。

    李玟茵站起來,看著彪子說,"你們把人扶進去之後趕緊出來,吃菜,菜這麼多,不吃太浪費。"

    彪子說,"姐,你和表哥聊聊吧。我和小槍也有些話想單獨聊聊。"

    李玟茵說,"要聊可以,但你們兩個別亂動石頭,他年紀還小,還不到二十歲,出了事情,我可沒法向人父母交代,也就我們這種可憐鬼沒爹沒媽,人家可是有爹有媽的,你們不能給我整出事情!"

    彪子問李玟茵,"我們能整出什麼事情,我們只是扶他進去裡面休息,你看這小子這麼不禁喝,已經快不省人事了,我們讓他休息一下也是應該的。"

    李玟茵說,"你們兩個不能動他!」

    彪子問,「怎麼就不能動了?」

    李玟茵實在拿不準彪子和王小槍的脾氣,只能壓住火氣說,「我們誰也別動,就這麼一個屋呆著!"

    彪子玩味地笑了一下,看著李玟茵說,"姐,你這麼緊張,他該不會是你的人吧?"

    李玟茵一臉問號,"什麼?什麼我的人?"

    彪子笑著看著李玟茵說,"噢,原來他是你養的小白臉呀?你喜歡這種乳臭未幹的小孩嗎?還是你有當媽妄想症?"

    你他媽的才有當媽妄想症,老娘這輩子最恨給人當媽!李玟茵有點生氣了。

    李玟茵突然生氣地舉起手要給彪子一巴掌,但是手一抬起來,還沒有打下去,馬上又放了下來,還自嘲地笑著說,"打聽得這麼清楚幹嘛?這人你想要啊?"

    彪子說,"如果我說我想要,你給嗎?"

    李玟茵說,"他是他父母的孩子,又不是我的,我怎麼給你?"

    彪子有些挑釁地說,"噢,你把他當兒子。"

    李玟茵從飯桌邊站起來,已經不再把彪子的言語挑釁當回事,而是鎮定地說,「行。你愛怎麼說,在這裡說。人不準帶走,誰都不準走,不準出這個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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