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月過去，不等嚴淵下令來要他回去，白延城便穿上了那身綉了虎的飛魚服，白玉簪子推進髮髻，又是位清泉般的少年武官。

茯苓替他束了革帶，口中不由得嘖嘖：「我們家老爺真是天人之姿，我就不信，這還迷不住陛下！」

這話倒將他說得同那後宮中爭風吃醋的嬪妃們一般了。白延城臉上一熱，輕聲責備道：「休得胡言。」

茯苓笑嘻嘻地應了，出門去為他牽馬。白延城臉上還臊著，想起茯苓打趣的話，忍不住偷眼望瞭望銅鏡中的自己：面頰白皙玉潤，雙眸如盈秋水，唇角窄而略挑。生了副討巧而稚嫩的模樣，周身氣度偏又是清冽微涼的，與那時常趴在宮牆邊的白貓有八分相似。想來，嚴淵對那白貓是十分喜愛的，那麼對自己......

「恭送老爺！」茯苓脆生生的聲音拉回了白延城的思緒。什麼喜不喜愛的......真是沒羞沒臊！白延城在心中責怪著自己，一邊就這樣紅著臉入了宮。

停雲殿內不見嚴淵，白延城問過敬事房當值的，才知嚴淵昨夜歇在了貴妃那處。一路尋到趙世蓉的織霞宮，卻見主殿大門緊閉，福如海正守在殿門外面。白延城見狀，忙上前一步問道：

「福公公，陛下還未起身麼？」

福如海萬萬沒想到這位主兒會突然出現在織霞宮：「見過白大人。陛下這會兒還歇著呢。」

白延城微微皺了皺眉頭：「已快到了早朝的時辰，陛下在不起身，怕是......」

「白大人，今兒不上朝啦。」福如海掩飾不過，只得老實答道，「公主昨兒夜裡又哭鬧個不停，陛下又連夜請了不染塵道長來做法，安定下來已是四更，這才......」

「無妨，陛下不必日日早朝，也正說明了大燕國泰民安。」白延城知道福如海是怕傷了自己，便用些漂亮話應付了過去：照顧公主，順勢歇在了這裡，趙貴妃果然好手段。想到這，他心中無端生出幾分醋意來。白延城深吸了一口氣，復又問道：「不染塵道長現在何處？」

「道長在辭鶴堂住下了。」福如海沉吟片刻，總歸是覺得白延城若是不快，也會惹得聖上不快，便又替嚴淵辯解道：「近些日子陛下實在是把整顆心都放在了公主身上，這才忘了大人回宮的日子。過會兒陛下起身了，奴才便稟明陛下，說大人您回了宮了，陛下呀，一準兒去尋您！」

白延城笑笑：「謝過公公。」他悄悄握緊了拳，「不必了，不必稟告陛下，權當本官今日不曾進宮，明日再來拜見陛下。」

他逃也似的離開了織霞宮，轉頭直奔辭鶴堂——先前答應了展信安的荷葉雞，他帶著呢。此時心情煩悶，正需要找展信安喝上幾杯。進了宮門，又正趕上展信安練劍，少年人一套劍法如行雲流水一般。練完見白延城立於門外，便立即笑了起來，急急地跑過來拉他。

「哥哥怎麼來了？快坐，過早了嗎？還沒的話信安這就叫人去做......」

「倒也不用那麼麻煩。」見他笑得如陽光一般，白延城心中煩悶去了大半。他將手中的紙包遞過去，摸了摸，還有餘溫。「你心心念念的荷葉雞，還熱著呢。」

展信安眼睛都亮了幾分，歡天喜地地喚人布了桌子，將雞切開，用青花瓷的圓盤盛了，又溫了三兩酒，與白延城碰了碰杯。

「宮中的日子，可還好過？」一杯屠蘇酒下肚，白延城只覺身上都暖了不少。展信安嘴裡塞了雞肉，有些含糊不清道：

「好過。床榻舒服，飲食合口，只是哥哥不在，便有些無聊。」

這孩子真是會哄人。白延城笑了笑，想起剛剛福如海說的話，忍不住問道：「公主的病，信安可有治好？」

聽了這話，展信安也不喝酒了，放下手裡的碗筷，笑盈盈地看向白延城，說出的話卻是無比可怕：「公主那可不是病，她那是撞了邪。」

「是陛下的孽障報復到了公主身上。是陛下殺過的人的怨氣，鬥不過陛下身上的龍脈，便只能為難公主。」

白延城平日里是不大信這些的，對鬼神也都是敬而遠之。如今聽展信安這樣說，多少有些將信將疑：「那，可能治癒？」

展信安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小事，這樣的我見多了。不過，」他頓了頓，有些意味深長地看著白延城，「前幾日閑來無事算了算，陛下身上好像帶了一個不得了桃花劫，而且，落到了一位男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