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奕明白了對方今天過來的意圖。

他放下了茶杯，斟酌了一下語言才緩緩說道：「當年我發現你有潛在的反社會人格的時候，我認定你沒這麼容易能夠改變，因為我見過太多這樣的病人，很多最後都走上了極端。我不想把你想像成那種人，但是我對這種情況卻無能為力，只有你的媽媽……她願意盡全力去幫助你，讓你懂得什麼是愛。在前幾天我見過你的男朋友，知道了你們之間發生的事情，知道你為了他戰勝了自己心裡的阻礙，我就知道，你終於體會到了什麼是愛。」

然後他話鋒一轉，「但是你理解了什麼是愛，並不代表你知道怎麼去愛，你會來找我，證明你跟他的感情之間出現了一點問題。你的暴躁易怒是你的保護色，但是在愛情里依然是這樣，就證明你對這段感情缺乏安全感。」

「那我該怎麼做？」

「很多人覺得，要想讓自己有足夠的安全感，應該讓伴侶為自己做更多的事情，其實恰恰相反。如果你沒有安全感，恰恰是因為你沒有為你的另一半付出足夠多，或者是你做的只是一些自我感動的事情，並不是真正能夠拉近你們之間關係的事情，你覺得自己沒有資格留住這個人，你就會開始恐慌不安。要是你努力去照顧和關心你的另一半，同時把自己提升到跟對方一樣的高度，你會發現你們之間的相處會輕鬆很多，你的不安也會漸漸地消失。因為你有足夠的信心去留住這個人，你不會害怕他的突然離開，就算他真的離開了，也並不是因為你做得不夠好。」

看見面前的人陷入了沉默，像是在思考這段話的含義，董奕沒有出言打擾，安靜地喝了口茶，耐心地等待著對方想明白。

「我知道了。」過了幾分鐘之後，K站起身說了這麼一句話，準備要離開的時候他趕忙站起身說道：「那個……」

看見對方回過頭來，他本想說的那句話哽在喉嚨里，轉而說道：「要是再遇到麻煩，可以隨時來找我。」

「嗯。」K打開門剛踏出一步，忽然稍微停頓了一下，低聲說道：「最近天氣涼，注意休息。」然後就關上門離開了這裡。

董奕怔怔地站在那裡，過了好一會兒那顫抖的手捂住了嘴，眼裡泛著淚光笑了起來，「長大了啊……」

☆

袁雨澤醒來的時候屋子裡空無一人，他忍著宿醉後的頭疼走到客廳，努力回想自己昨晚都幹了什麼，腦子裡閃過的都是跟王一然扯著嗓子鬼叫的畫面。他走到飯桌的時候看到K已經買好了早餐放在上面，旁邊還有一張紙條，他拿起來看見上面寫著一行字：我送你的朋友回去，記得吃早餐。

此時的王一然還沒走出宿醉的痛苦，半死不活地靠在座位上，時不時反胃一下，惹得旁邊的人頻頻往這邊看，後來把車停到一邊，在便利店買了一瓶礦泉水和一個塑料袋給他。他很不好意思地接了過來，喝了幾口水感覺好多了，這時K忽然說道：「昨晚的事情，對不起。」

他愣了愣，那跟漿糊一樣的大腦回想了好久才想起來，「……哦，哦！沒事，我沒在意……」

「你是雨澤最重視的朋友，他願意帶我跟你見面，是希望我能跟你好好相處，昨晚我不應該用這種態度對你，如果你覺得生氣揍我也沒關係。」

「你開著車講這句話是幾個意思啊？我敢揍嗎？揍了你那我們今天都不用回家了！」王一然開玩笑地說道，「沒事！我沒這麼容易記仇，我也知道你很在乎雨澤，只不過你對他身邊的其他人可別這樣，他們可沒我這麼好說話。」

「謝謝。」

他擰開瓶蓋多喝幾口水的時候，旁邊的人又說道：「昨晚你說你喜歡陳子宥。」

「噗——！！！」

好了，這下車子真的髒了。

他們找到附近的洗車場，讓工作人員幫忙清洗一下車子，在等候的時間裡他們走到休息間里坐下，接過工作人員遞上來的咖啡，王一然好奇地四處看看，「這裡挺高級啊，還有水果沙拉和蛋糕可以點。」

回過頭看見K淡然地喝著咖啡的樣子，幸好沒有生氣，不知道在這種地方洗車要多少錢，這個月的工資還要下個星期才發啊！

「咳……」王一然有點不安地問道：「那個，雨澤他應該……沒有聽見吧？」

「當時他很醉。」

So？

對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清楚。」

啊……上天保佑千萬不要讓阿澤知道！要不然他真的陷入無盡的地獄了！好不容易瞞了這麼長的時間，怎麼能因為一次喝醉酒就搞砸了呢！

「也請你……不要跟阿澤說起這件事，我不想讓他多想。」

「嗯。」

兩個人坐在這裡沉默又尷尬，他起身準備去看看有什麼水果沙拉吃，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道聲音：「這麼巧？」

他轉過身看見來人之後嚇得像是被雷劈一樣往後退了兩步，陳子宥怎麼會在這裡？！隨後他瞪向K，後者的眼神中透露出「我也不清楚」的意思。

陳子宥往他這邊看了過來，他的身體馬上就凍結住了，非常想要拔腿就跑，那雙腳卻跟扎了根一樣完全不會動，都能感受到血液一瞬間變涼了。

對方沖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嗯……」

「雨澤不在這裡嗎？」

在聽見這個名字的那一刻，一股苦澀泛上了心頭，讓他覺得這樣的自己未免太好笑了，他在幹嘛啊？人家只是在意另一個人，他在這裡緊張個什麼？搞不好對方早就忘記他了。

「他還在睡呢！」他恢復以往那般輕鬆的表情，「昨晚我們唱K唱得太晚了，他到現在還睡得跟豬一樣！」

「他能恢復精神真是太好了。」

工作人員走過來跟陳子宥說一聲車子洗好了，對方不好意思地說道：「那我先走了，以後有機會再聚。」

「好！」「嗯。」

看著那人開著車離開了這裡，他的心裡還是忍不住會隱隱作痛起來，說是不舍，更像是遺憾。

「你還喜歡那個人。」

他沒好氣地瞪了旁邊的人一眼，「阿澤可沒說過你是這麼八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