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江洛凡如果不下來，他都快忘記他了，雖然明明自己去打過招呼了。

江洛凡在背後問了句吃什麼，江絡易就愣住了。

他看了一下自己準備的『兩份』早餐，隨後又再次開火，準備隨便給他做個三明治，一杯果汁，煎蛋，培根，肉鬆，還有菜葉，這些就行了吧。

江絡易把三明治端過去，然後自己用盤子把給宋一昇做的早餐端了上去。

宋一昇已經起了，他洗漱好了坐在床邊，他房間的布局從來都沒有變過，每次進他的房間就會浮上來的安心感，就好似回到了自己房間。

從沒有變過。

江絡易推門進來的時候宋一昇正在看他桌上的東西，其實他一向喜歡把東西收拾幹凈，性格造成了他不願意隨意放什麼東西，總害怕會有不應該的東西被發現。

珍貴的東西要好好收起來保存，物品要放在他該去的位置，但是江絡易仍舊感覺到了心慌，自己沒有放什麼奇怪的東西在桌子上吧。

自己有帶什麼可能讓他傷心的東西嗎？

江絡易將手中盤子放到小桌上面，然後走到了宋一昇身側，看了一眼，發現他手裡正拿著他一直放在桌子上的照片。

照片里還是很小很小的他們，那是媽媽給他買的第一套男裝，他頭一次不穿小裙子，媽媽讓他和宋一昇一起照相，他很緊張。宋一昇一直牽著他，說著一些動畫片裡面片段，砰砰啪啪的想要逗他笑。

那張照片中兩個小人對視著笑的十分甜，宋一昇還掐著江絡易的臉。

那對他來說，是特別珍貴的一天。

那麼特別的一天，他放到了桌子上，好像想要以此來不斷的讓自己回憶起，他們的緣分是從出生就註定了的。做他新娘的事情，他十分願意，即便自己性別生錯了也沒有關係，他還是愛著他。

只愛他。

「昇哥，吃飯吧。」

宋一昇聽到江絡易開口，他微微側頭看到江絡易眼中一閃而過的光亮，他將相框放回了原位。

宋一昇坐到了小桌邊，江絡易下去端他的飯去了。

不過下去之後發現自己的飯已經被江洛凡吃了，他吃的正香呢，看到江絡易下來，他還打招呼把三明治推了過去：「喏，你吃這個。」

江絡易看了看三明治沒有說話，端起打算上樓。

江洛凡卻一把拉住他：「這都不生氣？雖然給哥做飯也不是值得生氣的事，但是你啊，有事就不能說出來嗎？我們，是不是也該打一架？」

兄弟間，有不打架的嗎？因為他不愛說話，也總是任他使喚，所以他們根本就沒有吵架的機會啊。

江絡易聽到這裡，就問了一句已經想問好久的話：「你，不回樂隊了嗎？」

江洛凡神色頓時一僵，他咀嚼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原來他是有注意到這些事的啊，他還以為他跟本不在意的。可是突然這樣問，他又該怎麼回答他呢，事情已經過去太久了，連那個人的模樣，他都快想不起了。

只是他的氣息還存在著，他的名字好似總會以各種的方式被提起。

玩樂隊……他寫的所有歌都是為了他，自己還拿什麼繼續寫歌？

「你不用管這些事，快上去吧。」

江絡易還想說些什麼，可是他自己也沒有做得很好，並不是能給誰建議的時候，他轉身上了樓，江洛凡一個人坐在長長的餐桌一頭，腦子一陣陣的鈍痛起來。

有關於他的回憶那麼多，那麼清晰，可是他快要想不起他的容貌，明明不想，不想繼續往前走，因為他很明白……

會失去的，日子繼續往前走，他們在一起的過往就會留在身後，逐漸邊緣，在記憶中一點點消逝……不論他如何掙扎。

那個人，沒有了。

……

他們都說江洛凡變了，以前的江洛凡，話很少很安靜，不似現在這樣笑容滿面，這樣溫柔體貼。

江洛凡所有的任性都給了柯澤一個人。

柯澤是一個有躁鬱症的人，他們親眼見過他犯病。看著他沉默著，顫抖著，突然就爆發了，他大聲的叫罵，他將桌子凳子全部砸碎，他撕壞了自己的衣服，他打傷了去拉他的朋友，他甚至想從窗戶直接跳出去。

唯獨和江洛凡在一起的時候，他是安全的。他們就像是對方的避風港，他們那麼的默契，看起來那麼的融洽，就好似本來就是一體。

直把體貼溫柔給家人的江絡易，卻把連家人都不成給他的任性，信任，依賴全部都給了他一個人。有任何事情，第一個知道的，趕到的只會是柯澤。

他們周圍的朋友都知道。

柯澤不能沒有江洛凡，江洛凡也不能沒有柯澤。

他們都知道。

柯澤在和他正式交往之後，他好似完全不在犯病，他進去了學生會，他原來可以很優秀，他那樣的優秀。就在他進去學生會之後，江洛凡開始玩樂隊。

江洛凡打小就對樂器很有天賦，也學過一段時間。

他總是和柯澤一起去各種各樣的約會聖地彈唱，寫歌。

江洛凡說：「我要為你寫一首歌，不，我們的歌。」

誰也不會想到柯澤，會在高三末尾自殺。

只有江洛凡知道，不是的，是因為自己，都是因為自己。如果他不同他吵架，如果不說那些傷人的話，在自己明知道他有躁鬱症的情況下……為什麼還要被他影響，和他吵架呢？

那個時候他犯病了。

他需要自己不是嗎？

而他做了什麼？

他對他大吼，叫他滾蛋，說：「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看到了他崩潰的神色，看到了顫抖著抱住了自己的頭，他瘋狂的大叫脫光了自己的衣服，他跑的太快，他沒有追上。

他犯病了，他犯病了。

找到他的時候，他睡在病床上，這輩子從沒有有過的安靜侵襲了江洛凡。

江洛凡從沒有感覺死亡兩個字離自己是這樣的近。

他以為，那些幾萬分之一的幾率，這輩子也不可能輪到自己頭上……他就這麼，成了學校的笑料。

前學生會長啊，裸奔著跑進了馬路自殺耶。

這麼變態的嗎？

江洛凡笑著，將一杯冰水潑到那異常吵雜的方向，引來的一陣躁動，自然，也引來一頓暴打。

如果柯澤在的話，這個時候他會出現，他會保護自己，他會……他會的……好痛，真的好痛，沒有挨過打所以第一次，才會這麼不適應，這樣的疼痛，他快要窒息了。

好像……就這樣死去……如果可以，那就好了。

留他一個人，聽著這些東西，他堅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