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二天一早，蕭齊依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他既慶幸有失落，還沒來得及整理情緒，系統就把他數落了一番。

「蕭齊依，請您記得自己的任務。」

蕭齊依一個頭兩個大！他本就是一個小小庶子，這輩子做過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謀算秦五公子，故意落水引他施救，從而可以嫁給他。

可，可就這麼件事，最後都失敗了啊！

不然他怎麼能嫁給御前紅人陸鳴遠啊！

蕭齊依心中腹誹，系統卻認真道：「這是你重生要付出的代價。若是你不願，那您的魂魄也會立刻消散，再無轉世的可能。」

蕭齊依心裡一個激靈，魂飛魄散有多疼，他上一世死後做孤魂野鬼的時候也是見識過的，那可比當國中毒七竅流血而亡痛苦多了，當下對天發誓：「我，蕭齊依，保證完成任務！」

可光發毒誓，沒有計謀，事情也沒法成功啊！

蕭齊依正是頭疼的時候，有一人不被通告，就這麼掀開門簾，信步走來。

是陸鳴遠。

他臉上帶著往日常見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可蕭齊依卻見鬼似的，在他臉上看到了一絲關切。

「夫人怎麼一大早就這麼愁眉苦臉，可是身子有什麼不適？」

陸鳴遠挨著蕭齊依在床沿邊坐下，手自如地貼上了蕭齊依方才被褥上的手背，另一隻手則貼上了他的額發，這叫他更是看清——他的眼底，真的寫滿了關切！

這是大白天見了鬼麼！

難不成他昨晚說的話還是真的不成？

陸鳴遠見蕭齊依見到他，又是一副受驚的小奶貓的模樣，小爪子將伸不伸，又怕又不敢動，心裡那份急切也不得不卸了三分。

他放了手臂，知他模樣受涼，也就放下心來，喚來婢女，臉色也沉了些許：「你們是怎麼伺候夫人的，醒來也不伺候夫人洗漱更衣，廚房也不傳膳的嗎！」

他發起火來，自是不怒自威，上前來的侍女小廝跪了一地，叫還坐在床上的蕭齊依也跟著發起抖來。

「是我自己沒叫人的，不關他們的事……」他小聲說著情。

「哎，也是我的不是，沒把府中中饋、人員安排交付給夫人。想著夫人剛過門沒幾天，我府上一直亂糟糟的，也忘了這事。」陸鳴遠似真的有些抱歉的模樣，但還是認真解釋了一番，又道，「待我們用膳之後，我便把府上一應事務都交給夫人吧。」

陸鳴遠吩咐下去後，不管蕭齊依滿臉驚訝，便走了出去。

一出房門，還有些笑臉的陸鳴遠瞬間陰沉下來，幾位候在門口的小廝打扮的人跟上，聽得陸鳴遠吩咐：「把不幹凈的東西都處理幹凈，那些陰溝裡頭跑來的臭蟲耗子，可別叫夫人看到了。」

「是，屬下領命。」

「還有，昨天吩咐的事情，都做好了麼？」

「……屬下無能。」

陸鳴遠眼眸一眯，彙報的那人直挺挺地就跪下了：「請大人再給我五日、不，三日，屬下一定竭盡所能！」

「三日麼……罷了，所三日不成，你就提頭來見吧。」

那聲音在小廝頭頂盤旋片刻，隨著撩起的衣袖遠去。直到腳步都消失不見，他才有力氣站起，後背不知何時已經叫冷汗濕了一片。

蕭齊依簡單洗漱之後，已經快到中午了。

想著馬上就要吃午膳，他便吩咐下去，只打算簡單吃一頓點心。

卻不想最後傳上來的，卻是一大桌菜。

「夫人怎麼不動筷子，可是不合心意？」陸鳴遠不請自來，執起筷子問道。

「不……」蕭齊依羞愧得快要找個地洞鑽進去，都到了中午，還要夫君陪自己吃早膳，天下何來他這樣的當家夫人！又叫府中人如何看笑話啊！

「要不……你再加些菜來，我們一起吃午膳呢？」蕭齊依臉紅得話都說不清了。

陸鳴遠忍不住笑出了聲，拍了拍手，下人便把早就準備好的菜式端了上來。

蕭齊依心下更是無語了：這人，又捉弄他！

見蕭齊依遲遲不肯動筷，陸鳴遠也不再多問，直接開始給他布菜了。

他也沒有用公筷，方才在他唇齒間碰撞過的筷尖，就這樣夾起一塊香氣撲鼻的排骨放進他的碗里。

「怎麼不吃？」

陸鳴遠似笑非笑，看著蕭齊依眼巴巴地看著碗里的排骨，自己夾起一塊，含在嘴裡吃了，那緊跟著自己筷尖的目光瞬間放了光，碗里的排骨也一塊塊地沒了。

這吃排骨的勁兒，可真想個沒吃過肉的小狗啊……

陸鳴遠心臟跳快了幾分，手掌也不由得捏上了那張白裡透紅的嫩臉，輕輕擦去他嘴角沾上的醬汁。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蕭齊依終於又吃了一頓熱乎菜，心中熱淚盈眶。

「系統，以後陸鳴遠都跟我一塊兒用膳，那我是不是就不用再試毒了啊，畢竟他不可能毒死他自己不是？」

系統：「陸大人本就不至於用下毒這樣下三濫的手段來對付你。」

蕭齊依只當沒聽見。

不至於下毒？那他新婚那天吃完便暴斃，難不成真是大限已到了？

蕭齊依不想再被陸鳴遠捉弄了，謹遵「食不言寢不語」的教誨，半個字也不多說，沒想到陸鳴遠倒是在吃飯的時候，把府上的情況說了個七七八八。

「我府上也沒有什麼別的人。你也知道，我家中父老早已去世，之前一直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還是感恩聖上，憐我在京連個住的地方也沒有，便賜了我這樣一座宅子。府中一應內務，也都是後來請的一位管事在管。府上的丫鬟侍女，都是因為要娶你入門，才買了幾個，你要是用的不稱心，發賣了再買便是。」

陸鳴遠像是隨口一提，蕭齊依便在心中記下了。

等他們吃完飯，到中廳主位坐下之後，那位陸鳴遠嘴裡說的管事便帶著府中下人們上前來，正式拜會夫人了。

「給老爺，夫人請安。」

一群人把中廳站得滿滿噹噹，主管開口後，一群人又齊齊拂袖跪下給他們磕頭。

蕭齊依從未見過這樣的仗勢，一下倒把他給嚇懵了，連叫起身都忘了，還是陸鳴遠抿了一口茶，喊了聲「免禮，起身吧。」

眾人才一齊直起身來。

等他們一一自我介紹了，蕭齊依才對府上的人有個基礎的了解。

原陸府中一共有下人22名，其中前院和在蕭齊依進門前的後院總管事姓邵，他老婆邵家婆子則負責著府中一應採買事項，他唯一的兒子現在在陸鳴遠跟前當小廝，幫著跑腿、研磨等，他還有個女兒，許了後廚的李大廚，現在跟李廚子一起管著府上的後廚吃食。

他們一家子都是簽的死契，一家老小的命都在陸鳴遠手裡捏著。

不只是他們，在下頭站著的22人，所有人都是簽的死契，有半點叫陸鳴遠不滿，變直接丟出去發賣。

而現在，陸鳴遠把那盒裝著死契的匣子，就這麼當著眾人的面兒，交給到了蕭齊依的府上。

「之前府中沒有正室夫人，後院的事我也沒有過問過，但以後，府中一應事宜，都交給夫人來管。我不在，你們都要聽夫人的，若是有其下瞞上、奴大欺主的事情，可別怪我和夫人心狠了！」

陸鳴遠端著茶杯，眼神都未給下人一個，但下頭站著的人，連同身邊坐著的蕭齊依，心中都膽寒三分。

這位陸大人，的確都不是好糊弄的！

而現在，他又如此在意這位新夫人，本前幾日見夫人不怎麼管事，有些心頭活絡的已經開始有二心了，而前幾日聽聞陸大人直接拖走了一個小廝，原因還是行刺！這一下，所有人都老實了不少，今日當著夫人的面，更是老實如鵪鶉，半個不字也說不出的。

陸鳴遠讓一眾下人，把府中的對牌都交付給蕭齊依，見他有些膽怯，還出聲安撫：「若是不習慣，那也是下人做的不窩心，打發出去，再買一批就是了。你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這話說得蕭齊依更是怕了三分，生怕他管家不利，被陸鳴遠也給「打發出去，發賣了」，那他可就完了啊！

「系統！我怎麼辦！我要是做錯了什麼事，他會不會拔了我的皮！」蕭齊依瑟瑟發抖，求助系統。

「陸鳴遠不會這樣對你的。」

「可是……」蕭齊依還是不安心。

他不過是家中不得主母喜愛的庶子，姨娘的心只在父親身上，更何況姨娘出身寒苦，不然也不至於來蕭家做妾。姨娘本就不會管家，更是不會教導他如何，主母早就恨不得他無聲無息地沒了，哪會輔導他這些事情？

雖說總是夢想著有一天管家做主，可等那些對牌交付到自己手上來時，又覺得沉甸甸的，彷彿自己拿不起這份重量了。

看出蕭齊依心中忐忑，陸鳴遠卻沒有回收這些對牌，也沒有收回這些信任。

「我的家便是夫人的家，自己家裡頭，都按夫人喜好布置吧。」

他不等蕭齊依說話，眼神略一轉悠，就轉到蕭齊依的幾個陪嫁丫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