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回府之後燃了一夜燭火，為我作了一幅畫，天亮之後摸索著把畫遞給我，面容依稀透出倦意，卻還是愉悅的。

我緩緩打開那幅捲軸，只見一個灰頭土臉的小女孩蹲在一堆小山般的畫卷里，容顏蒙塵，一雙眼睛卻是極亮的。

熠熠生光。

那是初見時我的模樣，沒想到公子記得這樣清楚。

我捂著嘴，失聲痛哭起來。

「阿喬，」公子摸索著握住我的衣袖，嘴角卻仍是含著笑的，「不要難過，我沒事。」

我不應，看著他了無光澤的雙目，眼淚一滴滴砸下來，落到他手背上。

「阿喬，」公子有些慌張，「我真的沒事，你不要哭，只是我……以後眼睛看不見了，阿喬會不會嫌棄我……」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隨即鑽到他懷裡，狠狠的抱住他。

這一抱才察覺，公子原來是這樣清瘦單薄，伶仃的讓人心疼。

「阿喬不會離開公子，」我哭啞了聲音，開口卻十分認真，「公子，以後就讓阿喬做你的眼睛，把一切都交給阿喬，好不好？」

公子聞言，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輕輕應下:「好。」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下決心要守護公子。

我生來沒有母親，父親又不只有我一個孩子，便嫌少得到重視愛護，唯獨哥哥最是疼惜我，一路護著我長大。

這麼多年以來，除了哥哥之外，只有公子待我最好。

我自然要回報。

頂著風雪趕到府門，那送請帖的下人還未遠去，我將燙金的請帖摔在他臉上，怒氣沖沖。

「滾回去！」

那下人也不惱怒，只是撿拾起請帖，拍拍上頭的雪，將它工工整整的放到我腳邊。

抬臉，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這請帖姑娘還是收著吧，萬一改變主意呢？」

畢竟現在離宴會還有半個月的時間。

我愣了愣，再回神時那下人已經走了，肩上覆了重重積雪，我嘆了一聲，抬手將它們掃下，轉身便要入府。

眼角的餘光突然瞥到一個人影。

深紅色斗笠遮住整個人，可行動間還是能夠瞧出那窈窕的身形。

紅衣墨發，絕代傾城。

不知為何，我腦海里突然迸出這樣一句話，連著公子那些燒掉的畫卷一同湧入，莫名的重合在一起。

是她！

畫上的人！

雖然沒有見過畫中人的臉，可我莫名就是覺得，她就是街角這個人！

行動比思維快上一步，待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急奔過去。

那人顯然被我嚇了一跳，見狀轉身便走，這一刻我無比慶幸自己年少時為翻牆而苦練出來的輕功，終於在一番糾纏後抓住了她的肩，將她整個人強行扳過來。

「阿喬——」

熟悉的聲音透出來，帶著深深無奈，我微愣的功夫，便見一隻素手伸出，揭開斗笠，露出一張美艷的臉。

熟悉的令人心驚。

「虞姬！」

我禁不住後退一步，失聲叫出來。

「是我，」她頓了頓，露出一個笑來，「也難為你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