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的身子愈發弱了。

尤其是在每隔七日的取血點畫之後，公子都要緩上好一陣，起初還好，可近半年來情況卻愈發嚴重，嚴重到我都開始懷疑，若是再這樣畫下去，公子就該撐不住了。

可公子仍舊在堅持著，好像心中有什麼執念一般，日復一日。

我不知道他在堅持什麼。

而現在，公子就虛弱的躺在我懷裡，頭枕著我的肩，全身軟綿綿的，使不上一點力氣。

我低頭看他，如果他的眼睛能夠視物，就一定可以清晰的看到我眸底的疼惜，諸天神佛一定知道，我究竟有多想俯身去吻他的眉間，順著那好看的輪廓一句吻下去，直至嘴唇。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公子看不見，我便不需要費心思去隱藏臉上的情緒。

「阿喬，」公子有氣無力的喚我，手抬了一抬，「你今日……怎麼不說話？」

我趕緊握住那隻修長白皙的手，手指穿越指間的縫隙，緊緊扣住它。

「公子往常不是嫌阿喬吵嗎？」

公子笑了笑，似乎連說話都有些吃力，「阿喬……不吵，我喜歡聽阿喬說話……」

我笑，頓時歡喜起來，「公子真是一時一個樣，不如……我唱歌給公子聽吧？」

「……嗯。」

公子淺淺應了，人卻仍舊歪在我懷裡，面容恬淡，唇角含笑，神色柔和。

我喜歡這樣的公子。

伸手替他理了理亂掉的鬢髮，我輕輕啟唇，「捱過風雪漏窗檐雨穿牆，借明月千里能送我還鄉，夜來夢中是誰渡口挑燈望，依稀淚光氤氳了臉龐——」

過了一會兒，我再低頭看的時候，公子已經昏睡了過去。

我眷戀的凝視著他清俊的面容，旋即低頭，在他眼窩處輕輕印下一吻。

也只有這個時候，我才能偷偷將心底那些無法示人的秘密鋪開晾曬。

我喜歡公子，從兩年前第一眼見到公子開始，就喜歡他。

在過去的年月里，我從來不相信那些一見鍾情的戲摺子，總覺得那是說書人寫出來為賺幾個銅板的噱頭罷了。

一見鍾情，要麼因為富貴，要麼因為美色。

如果照這樣說，其實我算後者。

第一次撞見公子，確實被他容色所惑，可這樣久的時日相處下來，不論公子何等模樣我都見過，風姿綽約亦或是病容憔悴，可在我眼裡，都是最好的。

這大抵就是老人們說的「情人眼裡出西施」吧——

我喜歡公子，不止喜歡公子的容貌，公子的一切我都喜歡，不論好與不好。

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在我沉迷公子的美貌無法自拔的時候，廊下風鈴突然響了。

是那種非常劇烈的響聲，穿透力極強，我被刺的腦中「嗡」的一聲，下意識抱緊公子。

「阿喬——」

感覺到衣袖緊了緊，公子醒來，示意我將他扶起，「有客人到。」

我剛要喚人的話陡然咽了下去，既然公子吩咐……那便算了……

話音剛落，大門便「砰」的一聲被打開，屋外風雪灌進來，寒涼入骨。

可仍舊不及那人聲音令我如墜冰窟。

「先生身為畫魂師，躲得真是夠隱秘，可讓我一頓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