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從雁家出來時，太陽已落了山，空氣里夾裹著雨後濕氣的風有一絲透骨的涼。

邵逸塵坐在錦家門口的台階上抽煙，指間猩紅的一點在夜色里明明滅滅，像夏夜裡的螢火蟲。

這人，到底不放心他些什麼啊。副官無奈地搖了搖頭，走過去，伸手在邵逸塵眼前晃了晃：「邵閱使，天涼，該回了。」

邵逸塵瞪著他，臉頰鼓鼓的，「不回不回，再涼也不回。」

他這人心思簡單得緊，什麼事都擺在臉上，一看便知。這會兒跟個大孩子似的鬧彆扭，怎麼不肯挪動半分。

副官沒轍，順勢在邵逸塵身邊坐下，等著他的彆扭勁兒過去。

不過這深秋的夜晚，可不比夏夜微涼，邵逸塵才坐了一會兒，便覺得那透骨的寒意從四面八方涌過來，慫恿著他的牙打架，根本受不住：「副副副……副官，我覺得我好像有點困了，想回去睡覺。」

明明是凍得不行，卻偏要尋理由，這人也不知道何時才能耿直些。

副官脫下外套披在邵逸塵肩上，正準備領著人回驛站，卻看見雁家大門忽然開了，雁錦從屋裡出來，懷裡還抱了幅畫，行色匆匆。

畫？

邵逸塵眯了眯眼睛，在雁錦望過來之前，拉著副官躲在了石獅子後，等那輕敲石板的高跟鞋聲遠去了，才走出來。

「忽然有點想散散步，副官我們四處走走好了。」

「哦？打算去哪兒啊？」

「渭河。」

那是雁錦去的方向。

渭河在雲水鎮的北面，這一來一往的將近半個時辰，雁錦呢挑在這時候出門，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副官沉默了一下：「我覺得閱使大人你也很令人匪夷所思，雲水鎮北面書畫工坊一條街，你怎麼就非得找南面的？」

邵逸塵聞言，也不解釋，攏緊了衣服，沉聲說道：「我這不是為了就近觀察雁小姐嗎？哪兒令人匪夷所思了？」

副官看著他好一會兒，用下巴指了指前面，答非所問：「快要跟丟了。」

「誒？！」

邵逸塵趕緊將視線重新移回雁錦身上，夜裡天色雖暗，可她一身月牙色旗袍，倒也沒那麼容易跟丟。

這一路跟到了渭河畔，也沒見著其他人，與人相會的猜測瞬間就排除了。

邵逸塵鬆了口氣。

副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雁錦也沒在渭河停留太久，她在畫卷上綁了塊石頭，扔進河裡便踩著高跟鞋「嗒嗒嗒」地走了。

等雁錦一走，邵逸塵很快就從角落裡出來了，大抵是真相與想像相差太遠，有點接受不了，坐在河邊不肯走。

「大晚上的跑渭河就為了扔幅畫，這雁小姐怕是腦子有坑。」

副官笑了笑，「這人吶，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意義有目的的。」

「哦？此話何解？」

「無解。」

「……滾犢子。」

第二天一大清早，邵逸塵接到副官敲門，被告知第五位死者出現的消息。

這死者邵逸塵也認識，雲水秘境的畫師，被人發現時已經沒了呼吸。

副官破門而入時，邵逸塵還在睡夢裡屢破奇案。

自從渭河回來之後，心裡煩躁得緊，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

聽見畫師離世，邵逸塵瞌睡瞬間跑光了，他頭疼的望著副官手裡的軟枕。

「去渭河，撈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