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義口中的線索，是一幅被撕得四分五裂的畫卷，扔在巷子里最顯眼的地方。

邵逸塵仔細檢查過，是幅丹青水墨畫，浸染了水，墨汁糊成一片，也不知道到底是畫了些什麼，只能在拼湊後，按著輪廓依稀判斷出，畫上是個人。

落款處的硃砂印倒是格外清晰。

——雁錦。

周義過來，看了一眼，說：「這人我知道，孔裔英美國際公學的美術老師，一個月前，從北平調過來的。」

一個月前，那不就是——

邵逸塵微微蹙了眉，問：「前三起案件中，可曾發現過同樣的東西？」

倒不是要為了迎合線索，就該去懷疑誰這種莫名其妙的推理理論。

邵逸塵這麼問，只是走個形式。

周義卻點點頭，說：「有，但她並不是兇手。且不論她一介女子如何殺人，就死者的死亡時間而論，她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可不在場證明這種東西，是可以偽造的。

邵逸塵不信，差了幾個人一同去樹人街找雁錦。

樹人街位於雲水鎮的最南面，從小巷過去，大約半小時的路程。

邵逸塵到的時候，正巧趕上孔裔英美國際公學的下課鈴響，校門口進出的人很多，可他還是第一眼就看見了雁錦。

和雲水鎮所有女子都不一樣，雁錦一頭燙卷的時新短髮，一身艷麗的旗袍將她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處，臉上畫著當下最流行的妝容，不管怎麼看都是誘惑的。

雁錦撐著小洋傘走出來時，邵逸塵有一陣的恍惚，倒不是因為半掩面容時的風情。

人有千秋，姿態、習慣同理，即使刻意模仿也不會完全相同。

清晨時在巷子口看熱鬧的姑娘，雖然穿著打扮與雁錦的風格南轅北轍，可這姿態和習慣卻是一模一樣。

雖說有路過的可能性，但小巷在北，樹人街在南，一來一往就是一個小時。

這著實令人有些耐人尋味。邵逸塵修長的手指摩挲著下巴，沉思片刻，攔下欲上前搭話攔人的副官，理了理衣領，親自出馬。

「雁小姐？」正當雁錦四處搜尋黃包車時，邵逸塵恰如其分地出現。

「嗯，是我。」雁錦微微點了點頭，旋即收了小洋傘，斜握於身前。

她抬眸定定地望著這位相貌不凡的男人，良久，緋色的耳墜隨著她偏頭的動作微微傾斜，她問：「請問先生是？」

「初來乍到，在下邵逸塵。」邵逸塵微微地笑著，一身灰色長衫襯得他溫潤如玉。

雁錦淺笑：「請多指教。」

邵逸塵點了點頭，沒在雁錦身邊停留多久，便被剛過來的男人叫走了了，雁錦覺得莫名其妙，揮手招了輛黃包車，回了家，她當然也沒空注意，重新穿回黑色軍常服的邵逸塵看著她離開，眉頭微皺，若有所思。

「我說邵閱使你啊，搭話的方式太生硬了。」副官一邊折著那件不知道從哪裡順來的長衫，一邊絮絮叨叨，「你這樣還不如在她上了黃包車後，出其不意地躥出來，假裝被她乘坐的黃包車撞倒呢。」

邵逸塵扣好最後一顆扣子，才回頭盯著他家副官，「你這不是訛詐人家姑娘嗎？」

「總比你莫名其妙跑上去搭訕好吧。」

「唔……」

好像是這麼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