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我不會武。」

「阿福，我怕死。」

「阿福，我做不到。」

齊福奪過鐮刀丟上板車，滿臉鄙夷，搶抱過千歲放在地上，任千歲迷糊的摔到，癟嘴作哭臉。

「還不走？後面推車！」

千歲揉揉眼，雙手扶在車尾費力的推車，伊君跟上，踏上官道，伊君望向官役隊尾，鑼鼓聲在山間迴響，聲音拉的老長，夕陽如一灘暗紅色的舊血，幹枯腥臭。像老人臨走不肯咽氣的掙扎…

回到竹林，齊福忙著卸蘆葦，伊君幫著長歲洗澡，兩人忙碌到天黑才空閑下來。

伊君開口「阿福，你過幾日能去鎮上買點黃紙嘛？」

「幹啥？」

「給瑤妹還有恩師送行，我怕沒人送他們。」

此後怕是再也無法相見了。

齊福抬手拍死胳膊上吸血的蚊子，挑了挑燒著驅蚊草的火堆，默默應下。

「好。」

…

福祿鎮，距齊福和伊君暫定竹林二十五公里外的一處小鎮，與其說是小鎮不如說是幾個村的交界點，沒有城門，也沒用官衙，秩序純靠幾個村長和里正維持，小鎮上也只有趕集時熱鬧幾分。

雖然距竹林更近是鎮子沿著官道向前只有十里，可那個是個大鎮，人口多，遠沒這個小鎮安全。

齊福坐在板車上，騾子拖著板車走進連城牆都沒有的鎮子，鎮口只有塊木牌寫著『福祿鎮』的名，街道兩側是空蕩的攤位，齊福不原願多呆，抓了個行人問了喪事鋪，便直奔鋪子買黃紙。

麻桑黃紙，原本十銅板一提，現在卻要五十銅，雖然牙疼，齊福還是買了四提黃紙，拉著騾子掉頭半條街還沒走到，迎面就一個身披亞麻孝袍的男人跑來，直接拉上了騾繩，齊福被嚇得猛得一躲，半倒著伸直腿對著男人。

「你幹啥？」

男人尬笑了兩聲，拉著騾繩的手攥的更緊了。「小哥你接活嘛？」

「接啥活？」齊福瞅著男人身上的孝服，越看是越不得勁。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左右看了兩眼，往齊福身邊湊，齊福忙躲，男人只能手立在嘴邊掩耳盜鈴般壓低聲音。

「送葬。」

送你奶奶個球，老子跑都來不及還往上湊啊！

齊福一把扯過騾身，對著騾子屁股就是一腳，騾子受痛哼唧了一聲，朝前走去，男人見狀更急了，小跑著跟在車邊。

「哎小哥，小哥你別走啊，現在送葬可掙錢了，一趟我給你二兩怎麼樣？要不三兩，就送口棺材啊小哥！」

齊福一口唾沫吐吐到了男人腳邊。「呸！再多錢老子也不送，晦氣！」

「哎你你你！不識好賴！」男人指著齊福的鼻子氣罵。齊福回的又是一嘴唾沫，男人氣哼哼的離開，扭頭蹲在街角望著喪事鋪。

齊福回看了男人一樣，踢了踢騾子屁股，離開了。

三兩送個葬，大手筆啊。

看來這裡離瘟疫爆發也不遠了。

再多買點東西吧…

鎮子雖小，五臟俱全，齊福買了一板車的東西，最後連坐的地方都沒有，只能下車拉著騾子回家。

夕陽西下，齊福回到竹林，將白天被人攔著要去送葬的事和伊君說了，伊君只是漠然的應了聲，便拎著黃紙和油燈往竹林外走。

齊福拆了包油酥糖塞到長歲懷裡，吩咐長歲別亂跑便跟著伊君出了竹林。

官道邊，伊君燒起了黃紙，給杜家人送行。

伊君問「阿福，你說，當日若我不走…」

「若你不走，昨兒那牢里只會多個你。」

伊君望著火焰中升騰而起的灰燼，許久才長吐了口氣。夜風吹過，火焰夾雜著紙灰飛騰，轉眼便消散在黑夜中。

「阿福，你說我朝熬得過去嘛？」

「過不過得去，關我屁事。」齊福伸了個懶腰，抬頭是滿天星空，璀璨奪目的銀河橫跨夜空。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啊。」

這個國，亡了也幹凈。

燒完紙，伊君情緒依舊不高，齊福對伊君林黛玉似的性子著實膩歪，懶得搭理，回到竹林，拿起剪刀坐在蘆葦桿邊，剪蘆葦花。

明兒再去河裡挑幾板車淤泥，和著蘆葦花壓出的磚頭才結實。

伊君哄睡好長歲也搬過木墩，坐在齊福身邊，看著齊福忙碌。

篝火昏黃，伊君只能模糊看見一團黃影，暖的像燭光，剪刀聲咔嚓有節奏，分外讓人安心。

「阿福，你會一直陪我嘛？」

「不會。」齊福回的直接「你先死，我給你挖坑買了說不得還能掙點功德。」

伊君看著齊福模糊模樣笑著笑著就濕了眼，扭頭躲過。

「阿福，我們要好好的。」

齊福哼笑，看了眼伊君的傻樣「你跟我一起，一輩子都能好好的。」

伊君破涕而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