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先生眉頭似乎落下一層薄薄的剪影，即使顧青藍所描述的味道有多精確，也只有酒能讓他感受到味蕾的作用。

「是天生的，據說我母親在懷孕的時候還天天泡在酒庫里，所以才導致了我這樣古怪的味覺吧。」

顧青藍一愣，又是這種感覺，似乎心口被一串看不見的繩子穿過脈絡慢慢結緊了，是有些陰鬱難受，上次在火鍋店晏先生說到味覺的事，顧青藍也是這種感覺，可能對於一個吃貨來說，晏先生的遭遇實在太值得同情了。

側面來說，他確實是一個容易感性受他人影響的人。

晏先生看向窗外的高樓，燈光襯得他眉目疏朗，並不以為意：「說這些，其實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

顧青藍也甩掉這些莫名其妙的糟糕情緒，還是吃餅幹好吃。

當吃到第五顆的時候，晏先生嘗到了一點酒味，這一顆裡面裹的是酒心。

北羅納河谷產區的Mourvedre，酒齡正值巔峰期，居然把它做成了餅幹，酒的濃郁之後確實有其他味道，觸碰了細緻幹爽的味覺。

雖然份量很少，但度數很高，對於滴酒不沾的顧青藍來說，已經有點頭暈目眩。

「還好，留了一半。」顧青藍獃獃得看著他，還好留了一半給晏先生。

「土豆？」晏先生語氣猶疑，但眼神堅定。

顧青藍喜樂不已：「是土豆，晏先生嘗到了，酒裡麵食物的味道……」

他比晏先生還高興。

這是個意外的發現，以前為了不影響品酒的結果，晏先生都會保持口腔潔凈，杜絕和其他食物混合，因此這個秘密居然現在才被發掘。

「那……是不是只要倒一杯酒，晏先生就可以繼續嘗到其他餅幹的味道了。」

晏先生沒有他那麼激動，他的聲音沙啞平靜：「那樣味蕾會變得遲鈍，分不清酒和食物的區別。」

顧青藍愣了一下，酒精讓他的腦子不怎麼清醒，所以他只是獃獃看著對面的男人。

良久後他才道：「所以上帝給晏先生的窗和門……晏先生就只能選一個嗎……真不公平呀……明明有這麼多美食，晏先生卻享受不到。」顧青藍說話開始迷糊了。

晏先生一言不發，他看著顧青藍那雙眼睛越來越空洞，然後頭慢慢斜下去，身體成S形靠在沙發上，最終醉過去了。

顧青藍醒過來後還一陣迷糊，杏黃色的窗簾，灰色牆壁上掛著抽象的現代畫，觸感微涼的空調被。空氣中淡淡的熏香。

這是誰家那麼舒服啊？

他猛的驚醒過來，窗外面的水榭小樓，不正是每天早上必打卡的晏家院子嗎？

美意阿姨在外敲門：「小顧，起床了嗎？」

顧青藍洗漱完畢，穿著一身睡衣，踢踏著拖鞋走到餐桌旁。他找不到自己昨天的衣服。

晏先生果然已在餐桌旁，雙手擱置在桌沿，沒有動筷，似乎在等什麼。

清晨的陽光柔和的落在餐桌上，燦亮油光的煎餃，冒著熱氣的清粥，晶瑩剔透的水晶包和綠油油的青菜。銀質鋥亮的筷子和潔白的羹匙整齊地放在碗旁邊，真是讓人食指大動。

可愛的是窗檯外冒出薄薄的一層青苔，還有一盆不知名的青草。

「晏先生，早。」

這時說早安是否太晚呢？顧青藍終於意識到問題的不對勁，昨天夜裡他沒說什麼胡話吧，是晏先生抱他上床的嗎？還有，是誰幫他換的衣服呢？

昨天完全斷片了呀。

「昨天晚上我洗澡了嗎？」顧青藍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灰藍色的睡衣，應該是晏先生的睡衣，他委婉試探。

晏先生的眼睛熠熠生輝：「洗得很幹凈。」

？？顧青藍聽著怪怪的，什麼叫洗得很幹凈啊？

美意阿姨端上一碟包子：「你真是個開心果呢，以後常來這邊過夜。」

「？？」顧青藍眨了眨不知所措的眼睛，什麼意思？什麼叫常來這邊過夜？

美意阿姨笑的嘴角已經要和太陽系並肩，晏先生則淡定吃飯。

「那我的衣服呢？」顧青藍又問，那可是幾千塊的西裝，他才穿了一次。

「已經烘幹了。」

美意阿姨滿心歡喜，這溫馨的畫面多像兩口子。

眼看著美意阿姨那深意的笑容，顧青藍深感不妙。

「昨天晚上我到底做了什麼蠢事呀？」顧青藍穿著整潔的西裝走下台階，向美意阿姨問。

美意阿姨拍了拍他的後背，笑容可掬：「等會兒我把視頻發給你。」

在車上，晏先生正忙著今早的會議，顧青藍悄悄打開手機。

居然有三段視頻，按低了聲響，顧青藍懷著忐忑的心情點開了第一段。

「我的衣服怎麼脫不掉了！這是什麼啊？我脫不掉衣服了……嗚嗚嗚，晏先生快幫幫我，這個衣服要把我吃了……啊……它要把我吃掉了嗚嗚嗚……晏先生，快幫我脫衣服……」

顧青藍深深吸了口氣，那個坐在床上被衣服纏住頭，哭哭唧唧的求安慰的蠢貨是誰？

「別動。」視頻傳出晏先生沙啞的聲音，幫他解開了領帶和西裝扣子，露出了蠢貨的臉，確實是他。

不，一定是有人冒充他。要不就是另一個位面世界的自己，總之絕對不是真正的自己。

「晏先生，我差點被衣服吃掉了……」另一個自己居然抱著晏先生的腿在哭唧唧的撒嬌。

於是晏先生揉了揉他的頭髮，像哄娃娃一樣。傳來拍攝者美意阿姨忍俊不禁的笑聲：「晏臨啊，這小顧是誰家的娃兒，這麼可愛。」

顧青藍一陣猛點點點！迫不及待把視頻全部刪掉，刪掉，刪掉，像關病毒一樣關機，顧青藍捂著臉，內心傳來吶喊聲，他恨不得鑽進地縫，在太陽系旋轉消失算了。

不行，越想越煩躁，越想越撓人，尷尬得他恨不得就地投，胎，轉，世……

」妖孽，快從我身體里消失。」顧青藍冷不丁的一句，晏先生怔了一瞬，然後笑起來。

晏先生越是笑，顧青藍就越是縮在角落裡耍抑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