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地毯一路往前延伸，過道的兩旁擺滿了金色的香檳玫瑰，空氣中帶著淡淡的花香。前來參加婚禮的賓客全都是津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站在過道兩旁，看向兩位新人的目光都帶著真摯的祝福。

空靈的鐘聲自教堂頂端緩緩響起，驚飛了不遠處叢林里的一群白鴿，夏池魚任由霍故淵牽著自己的手，看著站在教堂門前的親人，眼底泛起了星星點點的淚光，唇角卻微微上揚。

鞋底踩在紅毯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這對新人在賓客此起彼伏的祝福聲和歡快的婚禮進行曲中一步步走進了教堂。

神聖莊嚴的十字架下，穿著一身黑色常服的神父手執聖經，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兩位新人，低沉有力的聲音在教堂上空緩緩響起。

宣告誓言，交換戒指，親吻伴侶，在場的所有人一起見證了這場宛如童話般的婚禮。

重症監護室里，霍老爺子帶著呼吸器躺在病床上，看著電視里兩人親吻的一幕，眼裡流露出欣慰的笑意。

夜晚，婚禮結束後的夏池魚坐上了霍家派來的司機，跟著霍故淵一起回了霍家老宅。

霍雷兩夫妻趕去醫院看望老爺子，諾大的別墅除了滿室的鮮花氣球和綵帶，就只剩下了一堆下人，空蕩盪的，帶著一些冷清。

來時的路上霍母給夏池魚打了電話，言語之間全是歉意和愧疚，夏池魚在電話里安慰了人幾句，表示沒關係，還說自己也想去看霍爺爺，結果被霍母拒絕了，說今天是他們的新婚夜，他們再怎麼著也不能做個罪人。

「新婚夜」三個字響起的時候，夏池魚下意識地偏頭朝霍故淵的方向看了一眼，卻沒想到對方也正在看他，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不期而遇，耳邊還是霍母溫婉慈祥的聲音，夏池魚卻在霍故淵那雙平靜的眸子里悄悄紅了耳朵。

車子駛進了大門後在老宅門前緩緩停了下來，夏池魚推開門下車看著眼前燈火通明的宅子，心裡一時間有些恍惚。

這個地方，從小到大，他來過無數次，而這一次，卻以然是另一番心境。

管家霍叔已經早早地等在了門外，看見兩人後立馬笑了起來，上前對著他們說了一堆祝福的話，然後又窩心的將兩人帶到了特意為他們準備的婚房。

其實說是特意準備的，也不過是霍故淵以前住的房間，只不過此刻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以往霍故淵生活的痕跡幾乎看不見，黑白簡約的壁紙也被換成了溫馨的暖色，牆壁上掛滿了彩色的氣球和絲帶，那張二乘二的白色大床上還被撒滿了玫瑰，床頭，兩人的結婚照正安安穩穩地掛在那兒。

霍叔看著兩人進了門後說了一句祝兩人新婚快樂後就轉身離開了，夏池魚看著房間里的布置，眼裡有著驚訝，許久沒有回過神來，一旁的霍故淵眉峰往下壓了壓，周身的氣壓一瞬間就低了下去。

夏池魚似有所感的回頭看著他，燈光下一身白衣的青年笑得一如往昔一般溫和，只不過那雙清澈的眼睛裡帶上了些許淡淡的羞澀，他道：「我沒想到阿……媽會讓人把房間布置成這樣，不然你先去洗澡吧，我收拾一下。」

霍故淵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那雙漆黑深邃的目光彷彿要將人看透一般，就在夏池魚臉開始發熱忍不住想低頭避開他的目光時，他才輕輕低嗯了一聲，然後轉身找出自己換洗的衣服進了浴室。

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門後，夏池魚這才重重地喘了口氣，胸腔里的那顆心臟跳得飛快，像是下一秒就要蹦出來一樣。

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發熱的臉，這才轉身看著身後的大床，然後脫去西裝外套，將襯衫的袖子往上折了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開始幹活。

霍故淵穿著睡衣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對方站在床上踮著腳尖去夠牆壁上氣球的畫面。

紅色的氣球粘得有些高，對方踮起了腳尖也還差一點，霍故淵站在門邊，目光落在那因為舉手而從襯衫里露出來的半截腰肢，不知怎的，突然間就想到了今天教堂里那一觸即分的吻，心跳，陡然間就失了兩拍。

這種奇異的感覺讓他微微皺起了眉頭，青年的腰在溫暖的燈光下泛著瑩瑩的光澤，像極了他在拍賣會上買下的那一支羊脂玉手鐲。

身後的床微微往下陷了進去，夏池魚還沒來得及回頭，牆壁上的氣球就已經被他身後的人摘了下來，對方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他，低沉磁性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洗好了。」

夏池魚回頭，看著他睡衣下性感的喉結，後知後覺地應了一聲：「哦……」

霍故淵看了他一眼，轉身下了床，站在他身後的夏池魚一點一點的紅透了臉。

等收拾完後已經快凌晨了，忙碌了一天，兩人都有些累了，夏池魚抓起自己的衣服去浴室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原本可以忽略的尷尬和羞澀在從浴室出來看見躺在床上的人時，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

夏池魚腳上的步子一下就變得遲疑起來，床上的霍故淵久久沒聽見青年的動作，睜開眼睛朝對方看了過去。

「很晚了，你不睡覺？」他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色里像是一股冷冽的清泉，卻無法給夏池魚滾燙的臉降降溫。

身側睡衣柔軟的布料被他掐得起了幾道褶子，夏池魚看著霍故淵那雙黑如曜石的眼睛，除了平靜，還是平靜，一時間，一種挫敗頓時湧上心頭。夏池魚輕輕呼出了一口濁氣，然後抬眸，看著霍故淵笑了笑：「睡的。」

「喀噠」一聲輕響過後，原本明亮的房間陷入了一片黑暗，一直習慣了一個人睡的兩人突然身旁多了一人，都有些不習慣。

夏池魚睡得直直的像一條僵硬的魚，連呼吸都放得小心翼翼，耳邊是霍故淵輕不可聞的呼吸聲，夏池魚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黑暗，心跳聲越來越快。

喜歡了十幾年的人現在就躺在自己身邊，他只要稍微動一動就能觸碰到對方，這讓他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激動，他幻想能發生點什麼，卻又有些唾棄滿腦子不良思想的自己。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就在夏池魚忍不住想悄悄向對方靠近一點的時候，身旁的人冷不丁開了口：

「夏池魚。」霍故淵喚他。

夏池魚被嚇了一跳，好不容易才生出來的一點賊心瞬間就被打沒了。

「嗯？」他輕輕應了一聲。

縱然知道如果沒有霍爺爺，他可能一輩子也無法和霍故淵在一起，可以說，他們的婚姻，是來源於長輩的命令，但是夏池魚從來沒有想過，霍故淵，他的丈夫，會在兩人新婚的第一夜，就將這個事實殘忍地擺在了他的面前。

「我和你都知道，我娶你，只是為了能讓爺爺安心。」低沉的嗓音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冰冷得像是機器發出的電子音，夏池魚聽見了自己心臟被冰凍的聲音。

許久之後，他點了點頭，啞著嗓子說：「我知道。」

黑夜中兩人都看不清彼此臉上的表情。

「婚後的生活，還是像以前一樣，等爺爺……走後，你要是想離婚，我們就去……」

「我不離婚！」霍故淵未說完的話被夏池魚略帶急切地打斷，他聲音裡帶著複雜紛呈的情緒，又重複了一遍：「我不會離婚的。」永遠也不會。

霍故淵像是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那麼大，停頓了一瞬之後才又繼續道：「隨便你，既然不離婚，那我們以後的生活還是像以前一樣，至於父母那邊，我們也不和他們住在一起，就隨便應付一下就好。」

夏池魚聽著他一句又一句沒有情緒起伏的話，一顆心，一點點的冷了下去，眼眶逐漸變得酸澀，心臟也漲得難受，那一刻，他是真的想問霍故淵一句「你當真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可是他沒有，因為他知道問了也只是會讓自己更加難受。

「像以前一樣，是什麼樣？」夏池魚啞著嗓音問。

霍故淵：「互不幹涉。」

……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