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心中祈求那一天遲點到來，但孔蒙沒想到會來得如此之快。

就在他和穆衫聊完的第二天下午，他照例給一家子動物喂完食，出門準備去接虞明，剛一打開門，就看見虞明的媽媽文念華站在門口。

孔蒙一愣，開門的手僵在半空中，他設想過很多種見虞明家人的情景，卻沒想過會是如今這種被找上門的情況。文念華見到孔蒙，也沒驚訝，只直直看著他，沉默了良久之後才開口：「好久不見。」

那幾秒鐘里，孔蒙腦子裡閃過很多念頭，她是來找虞明的嗎？她是不是知道了他們的事？如果知道了，那她過來是……

「不讓我進去坐坐？」文念華看孔蒙還在怔著，「我今天是來找你的。」

孔蒙回神，低頭叫了聲「阿姨好」，側身讓出路，文念華從他身邊經過時，慢悠悠說了一句：「你和以前還真是不大一樣了。」

孔蒙摸不清話里的態度，沒有接話，轉身倒了一杯熱水走到沙發前，「您坐。」

文念華打量了一下房子，在沙發上坐下，孔蒙把水遞過去，文念華接過，抿了一口，說：「今天我來是想跟你說說虞明的事。」

孔蒙在對面坐下，從見到文念華的那一刻起他心裡就有了不好的預感，而現在這種預感變得越發強烈，他想他大概知道文念華想跟他說什麼了。

果然文念華接下來的話證實了他的預感。

「你和他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多餘的話我也不想說，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態度。」

孔蒙默然，他很想問問她是怎麼知道的，他和虞明一直遠離家庭生活著，他以為他們還能無憂無慮幾年，可這一切來得太快，快到讓他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聽說你最近要去實習了是麼？」文念華忽然換了個話題，「所以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孔蒙心知他躲不過，便抬起頭，「您說。」

「不要去虞明的醫院，走的越遠越好，不要讓他找到你。」　　

孔蒙心中一沉，「您這是要我們倆分開麼？」

「談不上，雖然我不同意你們的事，但如果我強行拆散，虞明怕是會恨我一輩子，所以換個方式。」文念華面無表情地說道，「這也是給你們一個機會，我想你應該從來沒有給過虞明選擇的機會吧。」

語氣篤定，讓孔蒙根本無力反駁。當初虞明答應跟他在一起，多半是被他誘惑了而腦子一熱，如果給虞明足夠的時間考慮，恐怕就不會是如今這情況了。　　

「當然，你不同意也行，但我會馬上把虞明帶回家，讓他爸爸來解決這件事。你在我家待了那麼久，他爸爸的脾氣你也知道。他們家一輩子都是傳統的人，最見不得你們這種事情，要是讓他爸爸知道虞明和一個男人搞在一起，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你最清楚。我是過來人，看過人生百態，一段感情最怕的就是距離，許多相愛的人都因為距離而走不到一起。我想你和虞明還沒分開超過一個月吧？為什麼不找個機會測驗一下你們的感情？如果你們連這一關都挺不過，還談什麼以後？」

文念華輕飄飄一番話句句戳中了孔蒙的軟肋，在這段感情里，他最病態的就是對虞明的絕對不安全感，不管虞明如何安慰他，他都處於一種會隨時失去虞明的恐懼中，以至於現在他對虞明產生了過度的依賴，他實在想不出接下來一年都見不到虞明會是個什麼滋味。

不，不要答應她！孔蒙心裡有個聲音在吶喊，千萬不能答應她！答應了你和他就完了！沒有他你還怎麼活得下去！

可同時他又清楚地知道，不答應只會讓他和虞明的感情破滅得更快。他沒法去跟文念華爭取什麼，就算爭取到了，又有什麼用呢？虞明作為夾在中間的人，肯定比他煎熬一百倍。所以他該放手了嗎？正如文念華說的那樣，給虞明一個選擇的機會？

孔蒙十分茫然，他不知道他如何做才是正確的。

文念華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接著道：「剛一開始做選擇都是痛苦的，但時間是治癒一切的良藥，也會讓你知道，如今你做的決定是最合適的，不管是對是錯，都會是對你們兩人益處最多的決定。」

時間真能治癒一切麼？過了幾年之後，虞明也會忘了他麼？　　

房間里陷入長久的沉默，文念華並不急著催他，兀自靠著沙發背靜靜等著。

過了許久，孔蒙才啞著嗓子道：「好，我答應你。」

文念華嘴角上揚，「希望你說到做到。」

說著便起身，結束了這次短暫的會晤，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儘管她很不喜歡眼前這個帶偏她兒子的人，但還是極盡優雅禮貌地給了他一個微笑。

孔蒙攥緊拳頭，跟了上去，在她出門的那一刻，忽然大聲問道：「如果虞明選擇了我呢？」

文念華回頭，「嗯？」

「只要他選擇了我，」孔蒙既說給文念華聽，也說給自己聽，「我死都不會再放開他。」

文念華又是輕輕一笑，帶著輕蔑不屑的神情，像是在聽一個笑話，身影驕傲而自信滿滿，只留下輕飄飄一句。

「隨你便。」

在她走後，孔懞直接癱坐在地上，一身冷汗浸透衣服。

他在心裡暗暗發誓，這是他唯一一次的退步，以後不管如何，他都不會再妥協。但他心裡總有一絲擔憂，如果虞明選擇從此回歸普通人的生活，他又該如何？

這一絲憂慮縈繞在心間，怎麼也揮之不去，眼看著確定實習醫院的日子逼近，孔蒙變得越發依賴虞明，像是在預支未來一般。虞明不明所以，只當他情況好轉，也沒往別的地方多想。

有一天下午，兩人在客廳看電視。

虞明抱著哈哈，給它撓癢癢，忽然間就想起了實習的事，問道：「你是不是快要去實習了？」

孔蒙摸貓的動作一頓，「是啊，這個月月底。」

「來我們醫院實習吧，我讓我師父走個後門，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上班下班了。」

「嗯，好。」

「真乖。」

虞明把孔蒙摟過來，在額頭上親了一口，親了之後覺得不滿足，便按著他的後腦勺，往唇上吻去。孔蒙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時虞明已經撬開了牙關，他騰出手勾上虞明的脖子，加深了這個吻。

吻著吻著事態就不受控制了。

虞明把孔蒙壓在沙發上，捲起他身上的T恤，俯身咬住胸前的紅豆。孔蒙難耐得弓起身子，神智仍然清醒：「狗…貓……」

「不管它們。」

虞明情難自製，扒下孔蒙的褲子，把手伸到後面做了一下簡單的擴張後，就直接進去了。

一陣陣快感如潮水般，孔蒙迷糊之間，感覺虞明把自己抱了起來，他身體酥軟到不行，只能用雙腿緊緊夾著虞明的腰。　　

完事之後，兩人赤裸著躺在床上，孔蒙趴在虞明胸口，有一下沒一下地在他肚子上畫圈。

虞明被他撓得心癢癢，抓住他的手，說：「寶貝兒，別再撩撥我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虞明開始叫他「寶貝兒」，尤其是在做完愛之後，一聲「寶貝兒」充滿寵溺和溫柔，讓孔蒙喜歡的不得了。

「嗯。」孔蒙乖乖收手，「問你個事兒。」

「你說。」

「當初你答應跟我在一起是因為什麼？」

「怎麼突然問這個？」

「就是想知道。」

「那會兒怕你真死了，不是都說愛情是最治癒人心的東西麼？畢竟我那麼了解你，要救你的話估計也只能是我上了。現在想想，我那時候的想法可真傻逼，要不是因為早就愛上了你我也不會做這種事情……」

孔蒙的心如墜冰窖，全然沒有再聽後面的話，腦海中只有一句話在翻騰——

「我那時候的想法可真傻逼。」

他默默閉上眼睛，兩滴淚不知不覺滾落下來。是啊，在他眼裡，愛情只是治癒自己的工具，一旦自己被治癒了，他是不是會就此離開他？

「虞明，我累了，想睡一會兒。」

虞明摟緊他，「睡吧。」

孔蒙也緊緊抱住他，在這最後的時間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可能貪戀一些。　　

接下來一段時間，他推掉了心理諮詢，開始全心全意準備離開的事情。他沒有跟任何人吐露半點風聲，就在所有人都忙著各自生活的時候，他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那天陽光正好，虞明像往常一樣下班回家，回家路上他買了一袋青棗和芒果，他記得孔蒙前幾天提過一句，回到家後，他看房子里沒人，叫了幾聲也沒有任何回應，他以為孔蒙有事出了門，當下也沒有在意，把青棗和芒果提進廚房清洗，他想讓孔蒙一回來就能吃到幹凈的水果。

過了一會兒，他就發現了不對勁。

廚房架子上屬於兩人的情侶水杯只剩下了他的那個——孔蒙有強迫症，喝完水絕對不會把杯子亂放。他繞到浴室，梳洗台上放著的牙膏牙刷毛巾通通只剩下一份。他心裡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忙衝到卧室，打開衣櫃，果不其然，孔蒙所有衣服都不見了。

虞明有些慌了，他不知道孔蒙怎麼會突然消失，今天早上他還賴在自己懷裡不願意起床，中午的時候他還發來簡訊讓自己不要忘了吃飯，怎麼到了下午，好端端的一個人就失蹤了？

他摸出手機給孔蒙打電話，卻聽到電話那頭傳來關機的提示音。他開始發了瘋似的在房子里尋找有關孔蒙的一切，但房子被孔蒙清理得幹幹凈凈，像是從來都沒存在過一樣。

最後他在客廳茶幾上發現了孔蒙留下的紙條。

「虞明，重新選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