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的時候，孔蒙收到了鍾躍凡寄來的兩張請柬，地點是本市一家酒店，婚禮時間定在27號上午9點。

婚禮當天，孔蒙和虞明提前一小時到達，直接見了鍾躍凡，三人寒暄幾句，孔蒙把結婚禮物遞給鍾躍凡後，就帶著虞明離開了。

參加婚禮的賓客有一部分是孔政這邊的親戚，孔蒙不方便露面，便和虞明隨意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站著。

婚禮準時開始，走了一套流程後，終於到了新人宣誓交換戒指的環節。孔蒙默默看了一會兒，用手肘捅了捅虞明肚子:「走了。」

「這就走了？」虞明追上去。

「嗯，接下來沒什麼好看的。」

「不跟你哥一聲就走？」

「他哪有時間管我們，」孔蒙手抄在口袋裡，「我餓了，吃飯去。」

虞明和他並肩走著，右手伸進他口袋裡，握住他的左手。

孔蒙瞪了他一眼，「你幹什麼呢？」

「我手冷，在你這兒暖和暖和。」虞明沖他一笑，又隨口說道，「你哥那結婚戒指挺好看的。」

孔蒙沒怎麼注意鍾躍凡的戒指，語氣有些敷衍:「還行吧。」

「我送你個禮物。」虞明停下腳步，「要不要？」

「什麼禮物？」

話音剛落，孔蒙就感覺到口袋裡的左手無名指被套上一個涼涼的東西，在第二節指關節稍微卡了一下，隨即牢牢套在指根部。

虞明又沖他一笑，揚了揚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有一枚樣式簡單纖細的鉑金戒指，映襯著走廊窗戶外透進來的光，閃閃發亮。

孔蒙抽出手，看著自己手指上和虞明一模一樣的戒指，愣了半天，「你……」

「戒指不是很好，不要嫌棄。」虞明望著他笑，「以後給你換更好的。」

「你什麼時候買的？」

「你不知道的時候，怎麼樣，喜歡麼？」

孔蒙的神情又驚又喜，點了點頭。

虞明抓住他的手，拉著他往自己身邊靠了靠，「怎麼謝我？」

孔蒙看四下沒人，直接勾著虞明的脖子親了一口。虞明摟住他的腰，纏著他又深吻了一番才撒手。

「對了，我剛剛看見你爺爺奶奶了，你不過去打聲招呼再走麼？」

「今天就算了，都是認識的人。」孔蒙心想，去了也是難堪，何必去找不痛快。

「那下次我陪你回老家。」

孔蒙笑，「怎麼著？想公開我們倆的關係啊？」

「戒指都戴上了，你還想反悔不成？」虞明眉毛一挑，「不管你想不想反悔，總之我娶定你了。」

「娶？」

「上都上了，不能娶麼？」

「……」

虞明一臉笑，攬住孔蒙的肩膀，兩人剛一走到樓梯拐角，就迎面遇上了一個女人。

女人三十五六歲的模樣，皮膚保養得十分好，一襲酒紅色深V長裙顯得身材凹凸有致，氣質非凡。

女人的目光從兩人身上掃過，看清孔蒙的相貌後明顯一愣，這才注意到兩人親昵的姿勢，神情露出一絲尷尬。

在女人看向他們倆的同時，孔蒙也正打量著她。這個女人他不陌生，先前在婚禮上，他就遠遠看見這個女人挽著孔政的胳膊，兩人親切交談。

女人很快就將那一絲尷尬收起，看向孔蒙，說:「你好。」

孔蒙見她主動和自己打招呼，有些驚訝。

「你爸爸跟我提起過你，」女人溫婉地笑了笑，「我叫宋越，是你爸爸的朋友。」

「宋阿姨。」孔蒙不討厭這個女人，這一聲稱呼也算是間接認可了她和孔政的關係。

宋越聽了，立即眉開眼笑，目光落在虞明身上，「這是你朋友吧？」

孔蒙下意識地往旁邊挪開幾步，躲開虞明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虞明訕訕地收回手，對宋越說:「阿姨好。」

宋越笑意更濃:「孔蒙，你們不用這麼拘謹的，我沒你爸爸那麼古板，我在國外住過幾年，這些事還是能接受的。」

孔蒙有些尷尬，他不太習慣在長輩面前談這些事，即使這個長輩是善意的。

於是他岔開話題，「我爸身體還好嗎？」

「上次住院之後，我就讓他戒酒了，現在身體恢復得還不錯。」

「麻煩您照顧他了。」

「沒事，你什麼時候有空就回家一趟吧，你爸雖然嘴上說著不認你，可心裡還是挺關心你的。」

孔蒙微微笑了笑，模稜兩可地回道:「謝謝阿姨，有時間我會去的。」

宋越看了兩人一眼，以她的立場，有些話她不能說太多，「那我先走了，再見。」

「嗯，再見。」

宋越走遠後，虞明重新摟住孔蒙，一邊順著樓梯往下，一邊說:「你這後媽還挺開明的。」

「畢竟出過國，思想觀念不一樣吧。」

「說起出國，你說我們倆以後要不要去國外領個結婚證？」

「你答應嫁給我我就去。」

虞明樂了，「行，嫁給你就嫁給你。」說完湊到孔蒙耳邊，輕輕叫了聲:「老公」。

孔蒙耳尖立刻紅了起來。

虞明似乎樂此不疲:「老公，你餓不餓？」

「……」孔蒙選擇性忽略了前半句，摸了摸肚子，「餓。」

「老公，你中午想吃什麼？我回家給你做。」

「……牛肉和魚。」

「行，等會兒去一趟超市。」

「嗯。」

「老……」

「公」字還沒出口，孔蒙就一把捂住虞明的嘴，又羞又惱:「夠了。」

虞明把他的手扒開，笑盈盈說:「那你叫我一聲。」

孔蒙這下連耳根都紅透了，一個人沖在前面。虞明最喜歡看他這副窘迫的樣子，忙追了上去。

直到進了超市，虞明仍不依不饒，孔蒙索性無視他，自己推了輛購物車，在前面走著，走到生鮮區時，他看著一盒盒肉類犯了難，豬肉牛肉羊肉在他眼裡根本沒區別，只好向虞明求救。

「買哪個？」

虞明走過來，從中挑了一盒放進購物車裡。

「你真不準備叫我一聲老公麼？我都叫了你那麼多聲了，你好歹也回我一聲啊。」

「……」

孔蒙沒理他，自顧自推著車往前走，走了沒兩步就感覺有人從後面貼了上來。

「不叫也行，」虞明雙手搭在購物車上，胳膊圍成一個圈，把孔蒙圍在裡面，「那你親我一口。」

「在這兒？」

兩人的位置正好在兩排貨架的中間，這個時間點逛超市的人也不多。

虞明看了眼前後，「趁著沒人，快點親我一口。」

孔蒙猶豫不決。

「不想親也可以，只要你叫我一聲老公，我就放開你。」

那一聲「老公」他實在是叫不出口，只好回過頭，飛快地在虞明唇上親了一下。

虞明心滿意足，以前那個連走路都要和自己保持距離的孔蒙今天能做到在公共場合親自己就已經很不錯了。於是他鬆開孔蒙，摸了摸他的頭，轉而去挑選其他東西。

到付款時，虞明順手從收銀台旁的貨架上拿了一盒避孕套。孔蒙一看就漲紅了臉，家裡的避孕套都是虞明一個人買的，他從來都沒和他一起買過。

「你買這個幹什麼？」孔蒙壓低聲音，「床頭抽屜里不是還有麼？」

「就剩一個了，」虞明神色自若，把購物車的東西一一拿到收銀台上，「都不夠今兒晚上用。」

孔蒙氣結，再看周圍，排在後面的幾個年輕小姑娘正向他們投來詫異而熾熱的目光。孔蒙只覺得如芒在背，埋著頭準備逃離這個地方。

虞明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後領，「誒，你去哪兒？」

「我、我去外面等你。」

「別，」虞明把孔蒙拉回來，無辜地笑了笑，「早上出門急，我忘記帶錢包了。」

孔蒙簡直羞憤欲死，掏出錢包塞給虞明，落荒而逃。

不管經歷過多少次類似的情況，孔蒙在陌生人面前總會對虞明保持著一種羞赧，即便兩人私底下早已親密無間。

婚禮過後，兩人又重歸平靜的生活，孔蒙如往常一樣去學校，偶爾能遇上哼著調兒來上課的蔣雋，蔣雋看上去心情不錯，死皮賴臉在孔蒙家蹭了幾頓飯。

虞明則一如既往地忙碌，少有休息的時候，好不容易得了空閑，也是在家裡陪著孔蒙，手把手教他做飯。可二十來歲的小夥子血氣方剛，兩人在廚房裡鬧著鬧著就鬧到床上去了。

如此過了半個多月，這天傍晚，虞明從醫院回來，發現孔蒙不在家裡。原本他以為孔蒙有事出了門，便在沙發上等著，可等到晚上八九點都沒見到半個人影。虞明拿起手機給孔蒙打電話，卻一直是無人接聽。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虞明終於開始慌了。他不知道孔蒙為什麼突然消失，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他。孔蒙的朋友只有寥寥幾人，即便是出去見朋友也不會這麼久不聯繫他。

抱著僥倖心理，虞明一一給蔣雋、水銀、趙炅打了電話，三人均說沒有見過孔蒙。虞明也想過要出門尋找，卻又擔心孔蒙沒帶鑰匙，進不了門。

懷著這種矛盾的心情，虞明在沙發上等了一整夜。

第二天清早，虞明再也坐不下，起身準備出門時，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

「你好。」

「我是鍾躍凡。」

虞明停下換鞋的動作。

「孔蒙的爺爺昨天去世了，他現在正在老家，你有空的話，能過來一趟嗎？孔蒙的狀態似乎有點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