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時已經過了十二點，虞明一回來就鑽進廚房，搗鼓了十分鐘後，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出來。

孔蒙捂著胃坐在餐桌旁等著，虞明把面推到他面前，在碗沿放上一雙筷子，看著他說：「快吃吧。」

孔蒙聞著面的香味，早已餓扁的肚子讓他沒有再進行劇烈的心理鬥爭，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了起來，不出幾分鐘便風捲殘雲般幹掉了一大碗麵條，只剩下了碗底一些湯。

虞明滿意地收走碗筷，再過來時手裡多了一杯水和一瓶藥。

「我以前熬夜的時候經常會胃疼，所以家裡也備了藥，」虞明擰開瓶蓋，倒出兩粒，「這藥止痛效果不錯，你吃了之後應該就不會這麼痛了。」

孔蒙從他手裡接過藥和杯子，以溫水送服藥之後對虞明說了聲，「謝謝。」

虞明感覺他對自己的抵觸情緒似乎少了一些，不免心情大好，「那麼客氣幹什麼？早點睡覺吧，我明天還要上早班呢。」

說起睡覺這個問題，虞明忽然發起愁來。趙炅那間房實在是髒亂差，他和孔蒙肯定都不願意睡過去，難道他們倆大老爺們要擠一張床麼？雖說以前也不是沒擠過，可那時候他還不知道孔蒙喜歡男人，知道之後還跟孔蒙擠在一張床睡覺，他倒是沒關係，可孔蒙要是介意呢？他難道要在沙發上湊合一夜麼？

好不容易得來的一點好心情就這樣被敗沒了。

他看了眼孔蒙，認命地走進卧室，從櫃子里抱出一床被子，放到沙發上，對孔蒙道：「我今晚睡這裡，你睡我的床吧。」

孔蒙愕然，很快便反應過來，他這是在照顧自己，「不用了，我睡沙發吧。」反正他晚上睡不著，用不著霸佔一張床。

而虞明已經彎腰在鋪被子，「這有什麼好跟我爭的？」說話間虞明脫掉外套和褲子，鑽進被子里，「好了，你去睡吧，順便替我把燈關了。」

孔蒙只好去關燈，再經過沙發時忽然被絆了一下，虞明立刻坐起身，在黑暗中伸出一隻手扶了他一把，「沒事吧？」

「嗯，沒事。」孔蒙揉了揉磕在沙發上的膝蓋。

虞明撤回自己的手，重新攏了攏被子躺下，「晚安。」

孔蒙摸著黑走進虞明的卧室，按亮房間里的燈，關上門後他沒有直接睡覺，而是走到書桌前坐下。

即使過了幾年，眼前這張書桌依舊還有過去的影子。筆筒擱在距離右手二十厘米左右的地方，左邊桌角放著檯燈，用過的書和草稿紙被整整齊齊碼起來堆在左前方，而面前攤開的一疊資料上有些地方被鋼筆標記出來，線條直穩，字跡小而清晰。書桌下有三個抽屜，孔蒙拉開右手邊第一個，果然在裡面看到了半盒巧克力。

以前他在虞明家寫作業的時候，經常在他抽屜里找到巧克力，為此他還笑虞明跟個娘們似的愛吃甜食。按照虞明的說法，適當的甜食能緩解壓力。

孔蒙拿了塊巧克力出來，對著燈光看了看，然後放進上衣口袋。他不喜歡吃甜食，緩解壓力的方式也不同，但他忽然間很想嚐試一下虞明的方式。

他合上抽屜，起身走到床邊，花了將近十分鐘才脫下衣服，平躺下來。

枕頭和被子上都是陌生的味道，孔蒙又用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才接受了這個味道。客廳里靜謐無聲，孔蒙豎著耳朵聽了一會，興許是今天太過勞累，一陣睡意湧來，他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漸漸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異常踏實，第二天清晨，半睡半醒間的孔蒙忽然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他的姿勢由平躺變成朝右側躺，一股溫熱深長的呼吸撲在他脖子上。他一驚，下意識地就想爬起來，卻發現自己腰間搭了一隻手，伴隨著他起身的動作，那隻手也用力把他摟得更緊。

此時的孔蒙已完全清醒過來，這間房子里只有他和虞明兩個人，身後這人無疑就是虞明，而他竟然不知道虞明是什麼時候爬上床來的。

孔蒙試圖把他的胳膊拿開，卻讓他又收緊了幾分，同時聽到他嘟囔了一句，「別跳……」

「…我不跳，」孔蒙瞬間明白虞明緊緊抱著他不撒手的原因，完全陷在他懷裡的後背傳來溫暖的熱度，讓他十分不自在，「你先放開我。」

虞明逐漸從睡夢中醒過來，一睜眼就看見近在咫尺的白皙脖頸，他花了一分鐘才消化眼前這副場景，趕緊鬆開手，「真對不住，昨晚起夜忘記自己睡沙發，直接就摸到床上來了。」

孔蒙感覺右手被壓麻了，緩了好一會才從枕頭下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八點了，你不是要上早班麼？」

虞明揉揉頭，湊過去看了一眼，「操！睡過頭了！」他立馬從床上跳起來，踩著拖鞋跑到客廳飛快地套好衣服，衝進浴室洗漱。

等孔蒙慢吞吞從床上起來時，虞明已經梳洗完畢，他走進卧室對孔蒙說：「雪櫃里有麵包和牛奶，下班後我們再一起去酒店收拾你的東西，等我電話。」

說完後他拿起自己的東西風風火火出了門。

孔蒙慢條斯理做完一切之後，他拿手機給水銀髮了條信息。

「下午有時間出來見一面麼？」

水銀立刻就有了回覆，「有，在哪裡見？」

約定好見面地點後，孔蒙回了一趟酒店，把房間里的一箱子木炭和不鏽鋼盆搬出來扔到垃圾站後才返回公寓。

在書桌前消磨了一上午的時間，孔蒙隨便吃了些東西便出門打車，往約定的地點而去。

延寧路119號是一家開了五六年的咖啡館，裝潢設計很對孔蒙的口味，孔蒙偶爾會來這裡，一待就是一整天。

靠近路邊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孔蒙和水銀面對面坐在窗前，各自面前放了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孔蒙取下蒙上一層水霧的眼睛，放到一旁，開口道：「臭水溝是怎麼回事？你知道麼？」

「昨天你走了之後我聽警察說，臭水溝死之前被毆打過，我想他應該是受不了才會提前。」

「蚯蚓怎麼樣了？」

「不太清楚，錄口供的時候我也沒見到她爸媽，昨晚回去之後給她打了電話，她說她被禁足了，她媽給她請了個心理醫生，不過她不願意去。」水銀雙手捧起咖啡杯，「你呢？昨天還沒來得及問你，來接你的人真是你朋友嗎？我記得你說過你沒有朋友啊。」

孔蒙的回答含糊不清，「總之就是有那麼一個人，別說我了，你打算怎麼辦？」

水銀抿了口咖啡，一股苦澀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她暗暗咂了咂嘴，夾起一塊方糖放了進去，「我家裡人也讓我去看心理醫生，我答應了。」

孔蒙沒覺得意外，「為什麼？」

「就是感覺人生還有點兒希望，」水銀用勺子攪勻，「想先活著看看。」

孔蒙沉默半晌，忽然問了一個問題，「你覺得死亡是什麼？」

「這麼深奧的問題，」水銀想了想，「我覺得死亡就是消失，是物質與意識上的雙重消失。」

「死亡對我來說，不僅僅是消失，還有忘記，徹徹底底的忘記，沒人會願意記住我，更不會有人會因為我的死亡而有丁點難過的情緒。」孔蒙眼神飄忽不定，最後落在窗外一棵光禿禿的樹上，「可我不想被別人忘記，哪怕只有一個人記得我，我都想嚐試一下。」

「誒誒，別傷感了，」水銀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我會記得你的。」

孔蒙轉過頭對她笑了笑，「謝謝。」

水銀托著下巴盯著他看了一會，「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啊？」

孔蒙有些吃驚，「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們學校男生多，我給你物色物色。」

「……不用了。」

「別害羞，說說嘛。」水銀眼神亮晶晶的，「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孔蒙的手指在杯子邊緣微微凸起的花紋上輕輕摩擦，「我沒有喜歡的類型。」

「嗯？你不是喜歡男人麼？」

「說出來也挺好笑的，」孔蒙自嘲道，「我只喜歡過一個男人，非要說我喜歡什麼類型，應該就是他那種了。」

「聽你這麼一說，我突然很想見見那個人，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讓你惦記到現在。」

孔蒙想起虞明，「我沒惦記他。」

「行，就當你沒惦記他，」水銀撇撇嘴，「話說回來，你會去看心理醫生麼？」

「不會。」

兩人沉默一會，水銀又耐不住，把話題轉回之前的話題，「你既然不喜歡別的男人，有沒有想過嚐試著去喜歡女生？」

孔蒙喝掉半冷的咖啡，跟水銀開了個玩笑，「喜歡你麼？」

水銀也笑眯眯地看他，「對啊，你長的這麼好看，不如就便宜我吧。如果以後你碰上喜歡的男人，我也不會死纏著你。怎麼樣？考慮一下？」

孔蒙笑著岔開話，「你還要喝什麼嗎？」

「你轉的也太刻意了吧，」水銀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不喝了，我要回學校了，等會還有課呢。」

孔蒙心裡鬆了一口氣，他就怕她追問下去，他耳根子軟，也挺喜歡水銀的性格，要是她再軟磨硬泡下去，他說不準會鬆口答應她。

水銀率先起身，孔蒙跟在她身後走出咖啡館。兩人走到附近的巴士站，孔蒙將水銀送上車後才坐上另外一輛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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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讓小夥伴們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這幾天《上癮》下架的事讓我心裡很不是滋味，我們國家什麼時候才能對同性戀不再有歧視？也不要求和異性戀平起平坐，至少也應該給予起碼的尊重。

愛情非得在男女之間才存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