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天來正值一場寒潮過境，天氣越發寒冷，一整夜大風都刮個不停，白天天色晦暗灰濛，下午時分偶爾會飄起掐不斷的雨絲，又濕又冷，直入骨髓。

孔蒙的生活向來單調，多數時間是一個人發獃，自從被趕出宿舍後，他已經有大半個月沒有去學校上課，整天待在酒店房間里，除了發獃就是看書，餓到極致時才會出一趟門。自上次之後，虞明也斷斷續續來過兩次，每次都帶著從飯館打包的飯菜，交給孔蒙後便匆匆離開。

這日半夜，許久沒有動靜的「棺材」忽然有人發了言。

世界是條臭水溝：馬上就要到25號了，我們幾個這兩天見一面吧。

隔了幾分鐘，水銀回道：好啊，在哪裡？

世界是條臭水溝：我們找個不會被打擾的地方，好好說說話吧。

蚯蚓噬心：臭水溝，你做好準備了嗎？

世界是條臭水溝：嗯，做好了，你呢？還跟我一起嗎？

蚯蚓噬心：當然。

水銀：不如約在酒店，開一個房間，帶上酒和食物，想聊多久就聊多久，也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

世界是條臭水溝：好主意，就這麼定了，後天晚上見面吧。

混蒙無名：你們都來我這裡吧，我目前住在省醫科大附近的一家酒店裡，到時候你們打我電話，我下去接你們。

水銀：混蒙，你怎麼沒住在家裡？我記得你是本市人啊。

混蒙無名：家裡有點事情，我就住出來了。

水銀：我離醫科大挺近的，後天我早點來，我們先去買好酒和吃的，成麼？

世界是條臭水溝：怎麼不見屍首的人？

蚯蚓噬心：大概不在吧，等他來了再問他要不要見面吧。

孔蒙在群里發了自己的手機號碼後就退出聊天，翻了個身，目光投向落地窗外。

窗外早已漆黑一片，他的房間里只開著一盞橘黃色的床頭燈，燈光柔和安謐，也使得他心裡一片平靜。

元旦將近，所有事情也該在這一年的末尾做個了斷了。

時間轉眼而過，到了幾人約好見面的這天。前一夜失眠的孔蒙睡到下午三點多才起床，洗漱完正整理房間時，水銀打電話過來了。

電話那頭是個聲音甜美的女聲，「混蒙，你在哪兒呢？我已經到了你說的這個地方了。」

「你在那裡等我，我馬上下來。」

掛斷電話後，孔蒙拿好房卡便出了門。

酒店附近唯一的標誌性建築就是那條美食街，孔蒙走到街頭，看了眼人群，剛想拿出手機給水銀打電話時，肩膀忽然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他轉過身，一個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女生正看著他，試探地問了一句：「你是混蒙嗎？」

孔蒙聽出了她的聲音，微微笑了笑，「嗯，我是。」

女生也回了一個笑容，「我是水銀，終於見到你了。」

孔蒙見她凍得耳朵通紅，把自己的圍巾取下來遞給她，「吃過午飯了麼？」

「吃過了。」水銀看著圍巾，猶豫著沒有接，「不用了，我不是很冷。」

孔蒙沒有再勉強，「走吧，先去超市。」

水銀雖然有些拘謹，但畢竟是個女生，一進超市就推著購物車直奔零食區而去。孔蒙跟在後邊，水銀個頭嬌小，有時夠不到想要的零食，孔蒙便會幫她拿下來。

這麼一路過來，走到收銀台時，水銀看著滿滿一車的東西，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孔蒙說：「啊……我一不小心就拿多了……」

「沒關係，」孔蒙把購物車裡的東西拿出來放到收銀台上，「我正好沒吃午飯。」

結賬的時候水銀剛拿出錢包，孔蒙已經先她一步遞出去一張卡。水銀越發不好意思，「這些都是我拿的，你都沒拿什麼呢。」

孔蒙拎起兩個大購物袋，對她笑了笑，「算我請你們的，以後再請回來就好了。」

「好。」水銀嘴上應下了，但心裡卻明白得很，他們這幾個人還會有什麼以後？

兩人走到超市門口，一陣冷風吹來，水銀縮著脖子又退了回去，「好冷！」

孔蒙把購物袋放下，取下圍巾圍到水銀的脖子上，「這條圍巾我是第一次戴。」

水銀「撲哧」一下笑了出聲，「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會體貼人啊？」

他笑著搖了搖頭，提起購物袋走出門。

孔蒙剛才的動作讓兩個人的距離拉近不少，水銀也沒了最初的拘謹，拉著孔蒙聊了一路。

「混蒙，你是醫科大的學生嗎？」

「嗯。」

「跟我姐姐一個學校呢，」談起姐姐的水銀似乎懷著一種自豪羨慕的情緒，又隱隱透著失落，「她長得比我漂亮多了，成績也很好，從小我爸媽就喜歡她，什麼吃的用的都是挑好的給她，剩下來的才給我……」

孔蒙靜靜聽著她抱怨，末了才說了一句，「你的聲音很好聽。」

「你不用安慰我的。」

水銀嘆了口氣，不再說自己的事，轉頭看著孔蒙的側臉，孔蒙被看得有些不自然，尷尬地笑了笑，「看我幹什麼？」

「突然發現你長得挺好看，就是瘦了點，比我還瘦呢，」說話兩人已經走到酒店的電梯門口，等電梯時水銀忽然感慨道，「如果你不是喜歡男人，我說不準都要喜歡上你了。」

孔蒙沉默著並沒有回話，水銀看他的臉色才知道自己失言，弱弱地說了一句「抱歉」。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兩人走進去，門關之後孔蒙才開口：「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不喜歡男人。」

水銀不知怎麼安慰，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

七點左右，剩餘幾人也陸陸續續都到了。世界是條臭水溝是一個十五六歲的高中生，瘦瘦弱弱，看上去只是個國中生的模樣，蚯蚓噬心則是個和臭水溝年紀相仿的女生。一番交流下來，孔蒙才知道水銀原來還比他大一歲。

四人圍坐在地毯上，房內暖氣充足，地毯上擺著一應零食熟食和十幾瓶啤酒。起初幾人很拘束，酒過三巡後，臭水溝和水銀的話匣子便被打開了。

臭水溝以前是個孤兒，很小的時候就被現在的家庭收養，後來養母因病去世，他的噩夢也由此開始。養父心裡憋著一股氣，染上了酗酒的毛病，酒醉後時常暴打臭水溝，臭水溝起初也反抗過幾次，但結果可想而知，盛怒之下的養父把臭水溝的半條命打沒了。從那之後臭水溝就也不敢反抗，只能逆來順受，久而久之便生出了自殺的念頭。

蚯蚓噬心家境優渥，父母長期忙於事業，從而忽略了對蚯蚓噬心的管教，蚯蚓噬心從小就得不到父母關愛，她在學校努力學習，每次考試都力爭第一，然而即使她如此優秀，她的父母也只是寥寥幾句誇讚就敷衍過去了。為了引起父母關注，她劍走偏鋒，開始刻意偷盜。前幾次偷竊時，她的父母震驚之下還有憤怒，夫妻兩人開始互相責怪對方，爭吵不斷，蚯蚓噬心在他們的爭吵中仍找不到存在感，於是偷的東西越來越大，從偷超市裡的食品逐漸發展成為了偷錢。隨著偷竊次數的增多，蚯蚓噬心也從最開始的優秀模範生變成了學校里人人唾棄的小偷，她的父母也漸漸對她失望，重新將重心放回了工作上。而這個時候，蚯蚓噬心卻已經對偷竊上了癮，在道德與慾望的雙重矛盾下，她選擇了自殺。

水銀的故事與兩人類似，根源也在家庭上，父母長期的偏心讓她從小就有一種自卑感，這種自卑感隨年齡增大而不斷變得強烈，強烈到極致時便衍生了輕生的想法。

孔蒙不善於傾訴，在一旁靜靜聽著三人的講述各自的故事。

臭水溝醉醺醺地打開一瓶啤酒，看向孔蒙，說：「混蒙，你的經歷呢？」

孔蒙之前也喝了點酒，此刻也酒意上頭，扶著額頭靠在身後的床沿上，「我的經歷很簡單，從小缺乏母愛讓我對男性有一種異常的依賴感，後來遇上一個喜歡的人，被他耍了，那個人把我們的所有簡訊公布在了學校布告欄里，所有人都把我當成一個噁心的變態，高中三年裡我一個朋友也沒有，我爸爸也疏遠我，我因此得了抑鬱症。不久前，我們學校里出現了一個艾滋病攜帶者，有人懷疑是我，我就這樣從宿舍里搬出來了。」

幾人聽後，又是一陣唏噓。各人都有各人的不幸，期間的滋味也只有自己最懂。

短暫的沉默過後，孔蒙率先舉起一瓶酒，「我們也不必為了過去的事傷懷，今天聚在這裡，只為不久之後的解脫。如果還有下輩子，我希望我們都能成為普通人。」

一句「普通人」直接戳中幾人內心，水銀哽咽中也舉起一瓶，「為我們的解脫幹杯。」

蚯蚓噬心早已哭得難以抑制，臭水溝紅著眼眶攬住她的肩膀，兩人同時拿起酒，與孔蒙和水銀的瓶身相碰。

四人相視一笑，相碰的玻璃瓶發出清脆的響聲。

「幹杯！」

凌晨兩點，孔蒙將醉倒在地毯上的三人一一抱到床上安置好，然後走到落地窗前，發現窗外已經飄起了大雪。

直到此刻，他才感受到死亡前的心靜如水。

過去的事便算了吧，他也沒心思再對當年的事刨根問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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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追乳酪追得太開心，一時忘記更新了，求原諒ヽ(*≧ω≦)ﾉ

我在想，是小攻先喜歡上小受，還是小受對小攻舊情復燃？按照小受變了樣的性格，他們倆在一起之後肯定很艱難，那我到底是寫HE，還是BE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