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蒙把手機放回口袋裡，抽出手時順勢將美工刀藏在手心，靜靜看著停在自己面前的蔣雋。

「真是巧啊，又見到你了。」蔣雋朝他伸出一隻手，「這麼有緣分，交個朋友唄。」

孔蒙搖了搖頭，「我不交朋友。」

蔣雋見他沒回應，也不尷尬，自自然然把手收了回去，「也對，你只需要炮友。今晚陪哥幾個玩玩怎麼樣？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旁邊一個光頭立刻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蔣爺，您可真夠意思！這小子看起來細皮嫩肉，肯定比幹女人還爽！」

蔣雋一隻胳膊搭在光頭肩膀上，「放心，等我嘗夠了滋味就送給你們玩。」

孔蒙聽著對方不堪入耳的話，心裡早已積壓了不少火氣，但他明白此刻和蔣雋一行人鬧翻，他不會有好果子吃，所以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盡量拖延時間，等虞明過來。

孔蒙看著兩人，說：「你們現在說這些，是不是不太合適？」

「你還會害臊？」蔣雋大聲笑了起來，又靠近孔蒙幾步，「那行，我不說了，等以後到了床上再說。」

孔蒙皺著眉重新拉開和蔣雋的距離，「比我好看的大有人在，何必纏著我？」

蔣雋不理會他，湊到他面前，吸著鼻子使勁聞了聞，說：「身上味道不錯，我喜歡，」說完又盯著他的脖子，「高潮時脖子的弧線肯定很美。」

孔蒙忍無可忍，「你有完沒完？！」

蔣雋彎著嘴角一笑，忽然伸手在孔蒙臉上摸了一把，「皮膚也很滑，想必平時被滋潤得很好吧，要不要投入我的懷抱？我會把你滋潤得更好。」說完便準備上前。

孔蒙先他一步亮出已經推出刀片的美工刀，「離我遠點。」

蔣雋看見刀時目光一凝，臉上出現一絲忌憚的神情，「我們這邊人多，你就不怕被我們搶了刀了麼？」

「被搶之前只要先殺了你就行。」孔蒙冷冷看著他，嘲諷道，「大不了就是同歸於盡，但你應該還不想死吧？」

「你丫的裝什麼清高？！不就是個喜歡男人的基佬麼？！裝什麼裝！」蔣雋破口大罵起來，「你被多少人操過我都不介意！我今兒算是跟你杠上了，總有一天我會讓你乖乖爬到我床上來！沒爬我就跟你姓！」

話音剛落，一塊板磚忽然破空而來，砸在蔣雋腳上，疼得蔣雋抱著腳直跳，「誰他媽用板磚扔我？！」

「誰他媽讓你瞎逼了！」

一道氣勢絲毫不弱於蔣雋的聲音響起，孔蒙聽到這個聲音後內心一喜，總算鬆了一口氣。

虞明手裡還拿著一塊板磚，從街對面走到孔蒙跟前，喘著粗氣說：「三分鐘！差點沒跑死我！」

蔣雋莫名其妙被砸了一腳，怒氣沖沖地朝虞明吼道：「你他娘的是誰啊？！」

「我是你大爺！」虞明仔細打量了一番蔣雋一行人，「你們幾個是醫科大的學生？」

蔣雋立刻頂了回去，「關你屁事啊！」

虞明從孔蒙手裡拿過美工刀，對著蔣雋全身比劃了幾下，「看你們幾個這副不學無術的樣子，上課的時候肯定沒認真聽過吧？」

光頭捋起袖子，瞪著眼睛看向虞明，說：「你丫的是學校老師？！我跟你說，是老師我也不怕！」

「我不跟你幹架，我有刀和板磚，我怕什麼啊？」虞明斜了他一眼，把目光放回蔣雋身上，「我只要往你脖子上的大動脈劃上一刀，或者捅進你肚子里，把內臟和腸子攪和兩下，你就沒命了。你們放心，上課的時候我還是認真聽了的，別的不說，怎麼刀刀直中要害還是知道的。」

對面一行人齊齊打了個哆嗦，蔣雋不想和一個瘋子死磕，只好咬牙切齒地帶著人撤退，「行！算你丫的狠！」臨走前又看向孔蒙，「這就是你抱上的大腿？！看來你喜歡男人的口味不怎麼樣！」

孔蒙拿過虞明的板磚，砸到蔣雋跟前，巨大的聲響讓蔣雋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下次就不只是砸腳了。」

蔣雋氣急敗壞地剜了兩人一眼，帶著跟班落荒而逃。

虞明見蔣雋幾人走遠後，這才把美工刀收起來還給孔蒙，說：「你沒事吧？他們是誰啊？」

孔蒙不想談這個問題，敷衍道：「幾個無聊的人。」

虞明看他臉色不對，也就沒有追問下去，主動轉開話題，問：「你怎麼在外邊？住哪兒？我送你回去。」

孔蒙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絕了，「不用，你走吧。」

「你把我當什麼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虞明不樂意了，「你看你一個電話我立馬就跑過來了，中途還順了兩塊板磚給你救場，你好歹要跟我道聲謝吧！」

孔蒙聽後心裡也覺得自己有些過了，猶豫著想要道謝卻一直沒能開口。

「算了算了，搞得好像我在逼你似的。」虞明走到孔蒙身邊，接過他手中提的購物袋，「我送你回住的地方。」

孔蒙在他靠近的時候忽然用手捂住了鼻子。

虞明看到他一臉噁心的樣子，又不樂意了，「我有這麼招你討厭麼？就算是，也別做得這麼明顯啊！」

孔蒙指了指他的衣服，「有煙味。」

虞明拎起肩膀上的衣服放到鼻子下聞了聞，果然有一股濃郁的煙味，恍然大悟的同時又因為錯怪孔蒙而感到十分不好意思，抓了抓頭，主動走開了幾步，「忘記你最討厭煙味了，剛剛從一個朋友的生日聚會跑出來，煙都是那幾個人抽的。」

孔蒙心裡一動，「你抽沒抽煙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小子非要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嗎？」

孔蒙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徑直提步往酒店方向走去。

虞明緊緊跟在他身後，兩人沉默著走了幾分鐘，眼看著就要走到酒店門前時，孔蒙終於沉不住氣了，轉身停下腳步，「你跟著我幹什麼？」

虞明揚了揚手裡的購物袋，「你東西還在我這裡。」

孔蒙伸手就要去搶，虞明眼疾手快，把購物袋藏到身後，孔蒙沒剎住車，下巴磕在他肩膀上，疼得他齜牙咧嘴。虞明沒覺得疼，用空出來的手抱了抱孔蒙，「你比當年瘦多了。」

孔蒙像觸電般從他懷裡跳出來，顧不上下巴的疼痛，一下子往後退了好幾大步，神情複雜地看著虞明，「你離我遠點。」

虞明以為他是討厭自己身上的煙味，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轉頭看了一下四周，說：「這附近都是賓館和酒店，難不成你一直住在酒店裡？」

「嗯。」

「哪個酒店？」

孔蒙指了指身後。

「房間號呢？」

「……1208。」

虞明滿意地點點頭，把購物袋遞給他，「時候也不早了，你回去吧，改天見。」

孔蒙接過，轉身走了沒幾步，就聽見身後的人用一種試探的語氣問他：「剛剛那個人說的是真的嗎？你真……喜歡男人？」

孔蒙回過頭，「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麼？」

虞明以為他在說帖子的事情，喃喃道：「別人怎麼說我都不會信，可聽你親口說出來還是有點吃驚。」

「有什麼好吃驚的？你不也是麼？」孔蒙輕描淡寫地說著，「差點兒忘了，你現在有女朋友，本質上來說，你和剛剛那個人是同一種人。」

「穆衫不是我女朋友，」頓了頓，「我和那個人渣怎麼就是一種人了？我什麼時候幹過這種缺德事？而且我也沒喜歡過男人啊。」

孔蒙冷笑一聲，「終於承認你當年是在耍我了。」

「我怎麼就耍你了……」

虞明深感無奈，這小子長大後怎麼變得這麼難溝通？自己是刨了人家祖墳還是搶了他老婆，至於句句話都夾槍帶棒麼？

「你想繼續裝傻也可以，反正現在還不是做了斷的時候，我走了。」

虞明在原地呆了好一會，等孔蒙走進酒店後才轉身離開，回公寓的路上看見好幾家準備打烊的飯館，這才想起來他找孔蒙的原因。

剛才忘記問那小子有沒有吃飯了。看他瘦成那樣，又有低血糖和胃炎，肯定沒有好好按時吃飯。

虞明走進一家飯館，打包了一份粥和一碗湯，拎著往孔蒙住的酒店走去時，忽然間又記起孔蒙手臂上的傷疤，這小子到底經歷過什麼才會這麼作踐自己啊？！

過了約十分鐘，虞明現在1208房間的門前，敲了敲門，片刻後房內響起孔蒙警惕的聲音，「哪位？」

「是我，虞明。」

房門很快被打開，孔蒙有些驚訝地看著虞明，說：「你怎麼來了？」

虞明把手裡的粥和湯遞過去，「哥哥怕你餓著了，趕緊趁熱吃了吧，我真走了啊。」

孔蒙關好房門，回到床邊坐下，他捂著隱隱作痛的胃，打開虞明送來的粥和湯。

都是他以前愛吃的。

他拿著勺子愣了許久，心裡這種感覺應該怎麼形容？一個將他推至如斯境地的人，卻也是五年來唯一給他關心的人。

人們生而便容易對雪中送炭的行為生出一種莫大的感激，在這種感激里，一切因為這個人而受到的傷害可以忽略不計，這也就是人們經常說的「好了傷疤忘了疼」。

孔蒙還沒在對虞明的感激中喪失鬥志，他拿出美工刀，在左手手臂上重重劃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