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到榮華宮門前，嚴淵便聽到宮內傳來的喧鬧之聲:

「娘娘！娘娘您慢些！」

「娘娘這不合規矩啊！」

嚴淵啞然失笑:定是穆楚楚這丫頭又做了什麼「驚世駭俗」之舉。他抬手示意左右不要做聲，悄悄走了進去，果然見一少女的身影從庭院中跑了過去。

這少女身著水紅色衫裙，頭髮梳成簡單的髮髻，隨意地簪了一小朵絹花，與宮牆內那些穿金戴銀的女人們顯得格格不入。此時少女正嬉笑著與一隻毛團般的小白狗奔跑玩耍，身後跟著的是焦急又苦於追不上的宮女，宮女邊追，口中邊喚著:

「娘娘！皇後娘娘！您可不能這樣啊！」

嚴淵只覺得這情景有趣，清了清嗓子，喚了一聲:

「皇後。」

少女聞聲停下腳步，回頭見了嚴淵，瞪圓了一雙杏眼，欣喜道:「陛下！」她行了個標準的萬福，動作里卻滿是活潑。身後宮女們哪裡想到，這沒規矩的場景竟會被君王撞見，一時間嚇得大氣也不敢出，齊刷刷地跪倒在地。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君王並沒有動怒，反而是捉住了那撒歡的小狗崽，一手扶起少女，將小狗崽送回到她懷裡。

「剛回宮，今兒十五，寡人來看看你。」嚴淵看到少女臉上出了一層薄汗，略帶圓潤的臉頰粉嘟嘟的，與兒時模樣無二，「別玩了，進屋與寡人說說話。其他人就不用進來了，在外頭候著吧。」

穆楚楚抱著小狗，裝出了滿臉的乖巧，隨嚴淵進了屋。房門一關，左右無人，這才開口問道:「子淵哥哥怎麼來了？白哥哥呢？」

「你倒是會惦記他，」嚴淵無奈地搖搖頭，「寡人也是方一回了宮就想去他那處，可他不肯，說今兒十五寡人該來皇後這，不可壞了規矩。」

穆楚楚撅了撅嘴:「有人念著你，還管什麼規矩不規矩的。」說著，她嬌憨地嘆了口氣，「我若不當皇後便好了，指不定也能尋到個這樣念著我的如意郎君。」

嚴淵自顧自地添了茶，沒有接過話來——穆楚楚乃是上任護國大將軍獨女，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馬，親如兄妹。大將軍以身殉國，嚴淵生怕沒了父親倚仗，楚楚日後要看夫家臉色，幹脆就把人接進了宮，封了皇後。穆楚楚對嚴淵與白延城之間的事情心知肚明，與嚴淵大婚至今，二人私下仍以兄妹相處，夫妻之實更是從未有過。好在穆楚楚向來不是個貪心的，也對嚴淵並無那些意思，在宮中也算過的怡然自得。

「子淵哥哥，你是不知道，」穆楚楚隨手抓了一把杏仁，咯嘣咯嘣地嚼著，「最近不知道又是哪裡來的風聲，說你和白哥哥有龍陽之好，言之鑿鑿，說得跟真的一樣。」

嚴淵面不改色道:「那不就是真的嗎？皇後是怎樣處理的？」

「自然是把那些個造謠生事的都打了板子，也沒人敢再說了。」

嚴淵輕笑一聲，從穆楚楚手中捏了枚杏仁過去:「傳膳吧，寡人離宮多日，定有許多摺子要看，今夜就不跟皇後擠著睡了。」

穆楚楚嘿嘿一笑:「那敢情好，臣妾這就去傳，用完了你好去找白哥哥。」

「沒規矩的。」嚴淵笑罵。

白延城在宮中是沒有住處的，嚴淵封了他為從四品武官，因此不當值的時候，還是會回宮外的府邸。他不喜歡乘車，每每回府，都是獨自騎了御賜的白馬。這馬通體雪白，可日行千里，又具靈性，名喚夜凝霜。白延城喜歡這馬，平日里都是親自餵養，出門時便幾乎是形影不離，連嚴淵都曾經呷醋道:

「延城待這馬，簡直優於待寡人了。」

嚴淵登基後未設宵禁，因此雖然此時二更天已過，街上還是常有行人出沒。白延城不敢將馬催得太快，這樣緩緩走過街巷，竟憑空生出了些悠哉悠哉的意味。

拐進自家巷子，遠遠地就能看到門前候著的小姑娘。這姑娘十四五歲光景，正伸長了脖子張望，見了他，立刻雀躍地揮起手來。白延城忙下了馬，對那歡快地跑過來的姑娘問道:

「茯苓，這麼晚了，你一個姑娘家獨自跑出來，也不怕有危險？」

茯苓嬌俏地撅撅嘴:「我是出來接老爺的，就在門口，又沒走遠。」

白延城自知說不過她，便笑著搖搖頭道:「走吧，回家。」

茯苓脆生生地應了，一蹦一跳地跟著白延城向府上走去。茯苓也是嚴淵親自挑了賜給白延城的侍女，這姑娘雖然年紀不大，卻活潑機靈，給滿是老僕的白府帶來了許多生機。

「老爺，」茯苓一開口就直捅白延城心窩，「我聽說陛下回京了，怎麼今夜您還是回來了？」她神秘兮兮地湊近了些，「您失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