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課前，楚珥照例等到最後離開。

教室門口的死角，他突然攔住一個戴著眼鏡的瘦弱男生，男生見到他，像是受驚的老鼠似的叫了一下。

「楚，楚珥......」

楚珥觀察著男生臉上莫名的驚恐，皺眉問，「你在怕我？」

「沒，沒......有，你有事嗎？」

他哆哆嗦嗦的聲音讓楚珥滋生出一種彷彿是自己在欺負對方的錯覺，他沉聲問，「你就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楚珥的語氣並不算嚴肅，可男生卻突然臉色蒼白，飛快的道歉。

「對，對不起，對不起楚珥，那件事我真的沒有辦法，我不是故意的。」他顫聲說。

「那都是黃傑讓我做的，我，我本來也不想栽贓你，反正大家也都知道你是清白的，你就原諒我吧。」

不知道為什麼，楚珥竟然能從他的語氣里讀到一絲詭異的嫉妒。

嫉妒——就連他這樣的人也值得被嫉妒嗎？

楚珥沉默半晌，側身給男生留出了離開的路，「我找你不是想讓你認罪，以後不要聽黃傑那群人的話，也不要再做這種事情，偷東西不是小事。」

男生抬起頭，蒼白的嘴唇上下嚅囁，楚珥這才意識到對方的身高只到他肩膀，這幅弱小又畏懼的模樣的確是那些校霸最喜歡的欺負對象。

「你不會懂的，要是我不按著黃傑的話辦，陳......他們會搞死我的。」似乎是意識到陳鴻飛已經不在，男生的身子抖了一下，「不，你也懂的，你知道他們那些人......」

「可我從來不會按照他們的話去做。」楚珥複雜的打斷他，「即使他們再惡劣，你也不用因此覺得自己犯了錯，錯的一直都是他們。」

「......你不懂。」半晌，男生留下這句話匆匆跑掉。

一句參雜著不甘與痛苦的話。

「要開始教育別人了嗎？」

明熙滿是趣味的聲音把楚珥的思緒拉了回來，他這才發現自己不知在這裡杵了多久，就連上課鈴都已經響過。

楚珥按揉太陽穴，稍稍清醒了一點，「……你不用去上課嗎？」

「我和你是一樣的課，」明熙自顧自的走在前面，「走吧，再不過去就要被罰跑了。」

望著明熙的背影，楚珥默默跟了上去。

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剛才怎麼就對那個男生說出了那些話。

他連自己都顧不上，現在卻突然有了精力「幫助」別人，是同情這個擁有相似經歷的人？還是只是他的突然魔怔。

「你剛剛一直站在那裡？」

「是啊，看你們聊的很好就沒有過去打擾。」

楚珥扯了扯嘴角，「昨晚你可沒有這麼善解人意。」

明熙偏頭微笑，「你還在生氣昨晚我打斷了你的艷遇？小珥，如果沒有我，你真的相信會有人喜歡這樣普通的你嗎？」

一句沒頭沒尾甚至有些奇怪的話。

楚珥根本聽不懂明熙在說什麼，可心底的怒意又分明是在告訴他，他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他的唇動了動，生起一股無言的煩躁，「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亂想。」

「你就是這個意思。小珥，你覺得陳鴻飛死了，袁琛的出現讓所有人不敢再欺負你。你的生活在變好，也不需要我的幫助。」明熙定定地站在楚珥面前，「我是你的工具嗎？」

「我說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等話出口時楚珥才驚覺自己用了那麼大的音量，他逃避開明熙的視線，「是你告訴我要忘記過去，忘掉那天的事情，你現在要反悔自己說過的話嗎？」

明熙伸手碰上楚珥的後頸，感受這具身體不經意的瑟縮，他低吟，「我只是......不希望你就這樣不需要我了。」

「我總不能一直都活在害怕里。」

「小珥，那你害怕的是陳鴻飛的死，還是死亡本身？」

楚珥的睫毛顫了顫，「這有什麼區別嗎？」

明熙輕聲說，「有很大的區別。」

「……陳鴻飛的死。」楚珥掩飾般的笑了笑，「可是，那又不是我的錯。」

「對，那不是你的錯。」明熙的眼底浮出淺淺的滿意，「這才是我認識的楚珥。」

在楚珥聽懂這句雲里霧裡的話之前，明熙笑著揉了一把他的髮絲，「今天中午在天台見吧。」

明熙的冷郁和笑容總是說來就來說去就去，快得讓楚珥都來不及適應他情緒的轉變。

「……天台被鎖了。」

「鎖掉了嗎？」明熙眉頭一蹙，有些苦惱，「可惜了那麼好的風景，我還想多看幾次。」

楚珥有些莫名，「你經常去嗎？為什麼我一次都沒有看見過你？」

「可能是因為時間不巧，也可能是我藏得太好了，」明熙溫和地笑道，「要上課了，不走嗎？」

「啊，我差點忘了。」

楚珥匆匆向前走了幾步，他突然想起明熙應該也是一樣的課，可是當他回過頭時，那裡已經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