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給你講點不一樣的吧……」為了能夠早點睡覺，他不得不自己瞎編一個故事，「我給你講講，關於我以前聽到過的一個故事吧。」

小琪高興地把被子往上拉，緊挨著他充滿期待地盯著他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世世代代專門做木工的家庭，那個家庭有三個兒子，其中最小的兒子叫大木，他的木工技術特別厲害，每次有客人需要做傢具都會找他，兩個哥哥很妒忌他。大木的脾氣也是十分地倔強和任性，平時學不會跟哥哥們和平相處，還覺得他們都是沒用的人，要求父親把家族企業交給他一個人來打理就可以了。這個做法果然引起了哥哥們的強烈不滿，他們商議著一個計劃，要把大木趕出他們的家族。」

他說到這裡已經快睡過去了，被旁邊的人拉了拉衣服又醒了過來，「後、後來……後來他們果然成功了，他們故意在木工里做了手腳，客人拿回傢具之後有一根作為支撐的木頭竟然腐壞掉了，裡面爬出來的蟲子把客人給嚇壞了。他們家族很注重聲譽，出了這種事情是不能容忍的，在哥哥們的慫恿下，父親只好把大木趕出家族。」

「他們壞壞！」小琪非常生氣地說道。

「大木被趕出來之後很生氣，決定要報復他們，於是他自己開了一家木工店，憑著高超的技術一下子就招攬了很多客人，相反的兒子們的木工店卻冷清得一個人都沒有。但是大木的復仇並不只是這樣，他開始把店面越做越大，大到整個世界的人都知道這個鎮子有一家手藝很好的木工店。」

他打了一個哈欠，帶著睏倦的聲調接著說下去，「大木很堅持每一件傢具都要自己動手去做，雖然出品很慢，但是大家都因為過於出色的品質而忍耐了下來，預定的人數甚至排到了十幾年之後。就在大木即將六十歲的時候，他的木工店已經做得相當成功了，而他的兩位哥哥因為生意太差而去給別人打工幹苦活，父親過了一段時間也因為疾病去世了。大木很記仇，他堅決沒有探望過他們，父親去世的那一天也沒有去見他。然後在他六十歲生日的時候，他做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在每一個傢具裡面放了蟲子，這種蟲子繁衍能力很強，兩隻小蟲子只需要一個星期就能繁衍到一整個屋子都是。」

小琪發出吃驚的吸氣聲。

「結果可想而知，那些倒霉的客人家裡都被爬滿了蟲子，他們聚集起來要一起去找大木算賬，但是發現大木已經安穩地去世了。」故事講到這裡，他問道：「你覺得，大木是好人還是壞人？」

小琪咬著手指想了好久，囁嚅著嘴唇不知道該怎麼說，最後眨巴著眼睛委屈巴巴地說道：「小琪不知道……」

「為什麼不知道呢？他做了很多錯事不是嗎？」

「唔……可是因為哥哥們把他趕出去了……他才會做壞壞的事情……」

「難道遭受不公的待遇，就可以做壞事了嗎？」

這明顯超出了小琪的認知範圍，他幾乎都要哭出來了，「小琪不知道……」

他也不再強迫對方了，抬手捏了一下對方的臉頰，「抱歉，叔叔只是想讓你知道，有些時候壞人並不是完全地壞，但是人確實不應該因為遭受到某件事情而做壞事。」

小琪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叔叔覺得，大木如果是一個徹底的壞人，早有預謀要往傢具里放蟲子來陷害人們，那麼他為什麼要這麼盡心儘力地親手做好每一個傢具呢？他完全可以交給底下的人，然後自己再偷偷放蟲子進去。」

小琪依然是露出不理解的表情。

「如果是你，你會在自己辛辛苦苦拼起來的拼圖裡面放小蟲子，讓它把你的拼圖啃食幹凈嗎？」

「當然不會！」這回對方倒是回答得非常幹脆。

「所以呀，大木為什麼會在自己非常珍惜的傢具裡面放蟲子呢？」

這次小琪沒有露出疑惑，而是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說道：「……木木，生氣了嗎？小琪生氣的時候也會弄翻拼圖，媽媽不喜歡小琪弄翻東西，會很兇地說小琪。」

他笑了，「是啊，你說對了，大木他生氣了，他氣的是自己一直孤獨一個人，他氣自己沒有去看父親最後一面，氣自己不願意拉下面子去跟哥哥們和好。明明是很簡單的事情，他卻始終沒有做，所以他很生氣，決定把錯誤都怪責在這個世界上，讓這個世界的人承擔不該承擔的痛苦。」

小琪依然是不太懂的樣子，但多少能領悟到一點東西，「木木……為什麼不見爸爸？」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有不能說的難處吧。」他揉揉對方的腦袋瓜，「好了，現在可以乖乖去睡覺了嗎？」

「嗯嗯！」小琪終於乖乖地拉高被子閉上眼睛，他等待了一會兒確定對方真的睡著了，才整個人昏睡了過去。

過了十幾分鐘之後，小琪再次睜開了眼睛……不，這次是K，他微微側過頭看向已經睡死過去的人，從褲袋裡抽出一把不知道什麼時候順過來的水果刀，在黯淡的光線下閃過一抹鋒利的光，慢慢地移到袁雨澤的脖子前，正思索著要怎麼下手才最幹凈利索。

他本來想把遊戲玩得更久一些，只可惜今晚袁雨澤就說出了關於未來的秘密——就是那個大木的故事，他已經知道未來他所想的事情都會成真，只要把這個絆腳石給殺了，一切都會如常地實現，他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但是那鋒利的刀遲遲沒有劃下去，他注視著這張酣睡的臉，明明長得並不是很出色，脾氣也不合他的胃口，有時候還像個小刺蝟一樣給他來一個不痛不癢的反擊，好幾次都覺得要不殺了對方算了。

可是一回想起袁雨澤總是耐心又溫柔地對待他們每一個人格，總是對於他們製造的麻煩非常包容，明明力量非常地弱，遇到危險卻總是第一時間擋在他們面前。

真是個傻子。

他的眼裡閃過一絲狠戾，微微抬高準備就要劃下去，這時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兩下，他的動作剎然而止，轉過頭看到手機上顯示著陳瑞琪發來的簡訊。

這條簡訊引起了他的興趣，他收起刀子去拿手機，看到上面寫著簡短的一行字：明早十一點我把線上考核鏈接發你，別遲到。

看來，袁雨澤或許還是有一點用處。

他把手機輕輕地放回床頭櫃上，刀子也收回褲袋裡，假裝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繼續躺下來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