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浮生還沒來得及兌現給古珂放假的承諾，第二天清早，催命的敲門聲就震得山響。蕭浮生懷著誠惶誠恐的心態出去開門，瞥一眼沙發，已沒有少年的蹤跡。大概是意識到自己醉後失態，不好意思再面對他們了吧。

來者是先前見過一次的何墨修，除他之外還有一名西裝革履的男子，蕭浮生懷疑他是特工，因為他的年齡不算太老也不算太年輕，長相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身材不算太胖也不算太瘦。總之是扔到人群里就找不著的那種。

「八局，陸珩。」男人簡短地自我介紹。

「十五局，蕭浮生。」蕭浮生伸出手快速握了握，轉頭面向正撥弄一棵盆景的何墨修，「是商量案子，還是逼我建特案組？」

「當然是案子，我又沒蠢到再次提醒你建一個可能增加我工作量的組織。」

「多謝提醒，我會考慮你的轉職問題。」蕭浮生去敲了敲古珂的門，又折回來對他說，「把許洛書瞞過去，我和古小姐就去幫忙。」

說到底蕭浮生不能算高尚的人，蘇淺陌的命他一直無所謂。但如果許洛書有事沒事就來找古珂的麻煩，他不認為自己能繼續無所謂。

「行，都聽你的。走，跟哥去總部一趟，咱們開個會把案子理一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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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來到總部會議室坐定，蕭浮生挨著古珂，悄悄觀察了她好一會兒。由於得知放假一天，二人都看資料看到兩點才睡，好在小丫頭精力旺盛，沒有疲憊的跡象。蕭浮生側過頭打量圍桌而坐的人，大都是十五局的熟面孔，還有幾個十局的人，以及十三局的張詩隱和八局的陸珩。

等人來齊後，陸珩執一根白板筆走到主講的位置。

「具體案情你們每個人手上都有資料，我就不廢話了。我簡單提幾點。」

這個陸珩一看就是不愛拖泥帶水的人。剛因長會而感到無聊的古珂頓時來了精神，挺直了背聽下去：

「第一，除報案人夏清泉外，並未有其他探視者反映犯人不是本人的情況。」

「第二，夏清泉到達陽城市前後二十四小時內監獄監控顯示一切正常。」

「第三，夏清泉透過手絹採集到嫌疑人的眼淚樣液，負責檢驗的是那個局的法醫？」

「十五局，何墨修。」老何接過話頭，「經對比該嫌疑人的DNA和蘇淺陌的有六處位點不同，排除是蘇淺陌本人或者她直系旁系血親的可能。我們調出陽城市女子監獄其他犯人的DNA一一比對，無匹配，不排除監獄二十年內有基因數據遺失的可能。就這樣。」

「好，謝謝何法醫。」陸珩端起茶杯淺呷了一口茶道，「除了我剛說的和報告里寫的，各位還有沒有補充？」

古珂舉起了手：「陸珩叔叔，我有問題。」

標準的國小生提問的架勢。陸珩極有耐性地看她一眼：「說吧。」

「陽城市三年之內失蹤人口報案情況怎麼樣？」

「怎麼說也有幾百個，光從外貌特徵排查，也要一兩天吧。目前確實有幾個和蘇淺陌有相似之處的女性。但是庫里沒有她們的DNA數據，無法和夏清泉採集到的比對。」

「好的，我明白了，謝謝陸珩叔叔。」古珂乖巧地一笑。

「嗯，還有沒有人有別的想法？」

一片寂靜。

對於安全部這些能鬧騰的主兒來說，最安靜的時候莫過於是被問「你有什麼想法，請和大家分享」的時候。

「大家都這麼放不開，那就你來說說吧，這位......蕭浮生。」

這是下馬威？或者是什麼領導表示青睞的新方法嗎？蕭浮生不解，他環顧四周，沒見到父親的身影，便說：「兩個想法。其一，報告里關於陽城市女子監獄的資料有疏漏，兩年前該地曾爆發過黑死病，死亡七十四人，目前尚未發現和此案有關聯。順帶一提，是古珂小姐注意到的。其二，我建議我們選一個人扮成犯人混到監獄裡打聽情報，再挑幾個有基礎醫學知識的人扮成醫療隊給犯人突擊體檢，把血液樣本採集回來就行。對了，還需要一個獄警，最好是男性，最好很有魅力。」

「很好，這個案子就交給你，你看著辦。」陸珩點點頭，一反他平時過於嚴謹的作風，其他人如釋重負地鼓掌加鬨笑。

蕭浮生終於明白了有句話叫「牆倒眾人推」。

「等下，我有問題。」

一個清醇的聲音響起，古珂循聲望去，對角線位置上有個五官立體精緻頭髮微長小卷的男生闖入視線。不談他缺乏笑意的僵硬表情，他簡直就是擺在精品店待售的瓷娃娃。古珂倒抽了一口冷氣，這男孩子......大概未成年啊，安全部也開始僱傭童工了嗎？轉念想想自己，便及時掐斷了腦內的無聲劇場。

「監控和數據這一塊你打算怎麼辦？還是你希望自己被犯人堵在醫務室里還不知不覺？」

「這個問題有很簡單的解決方法，那就是邀請古小姐和你共事，我要你們把每個攝像頭的畫面都接到電腦里，科技局也會支持我們先進的監控設備。你覺得呢，詩隱？」

原來就是這個小正太攔截了我的入侵，還攔截了兩次。古珂恨不得以頭搶地。

被喚做詩隱的男孩子生硬地勾了勾唇角：「謝謝，我認為可以。」

「你為何要特地強調兩年前的黑死病爆發？」

這次是一位看起來二十五六歲的瘦高青年，如果不是在安全部看到他，估計很多人都會認為他是個職業模特。他全身都散發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並非顧微清那種目空一切的漠然，也不是張詩隱那種不善社交的生硬，而是拒人千里的冷漠。古珂尋思著在哪見過他，一時覺得熟悉，又記不真切。

蕭浮生道：「剛才也說了目前尚未發現和本案有關聯，只是多關注一點應該也沒壞處。這位先生，想必你聽說過『空靈柩』對吧？」

「我尊重你的看法，並自己存疑。」男人微微抬了抬下巴算是表明立場，「十五局，痕檢員，顧惜城。」

「十五局，側寫師，蕭浮生。幸會。」

男人抬起睫毛掃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咳，老規矩，蕭浮生，你自己選幾個配合調查的組員吧。」看著會場馬上要變成相親大會了，陸珩不得不幹咳一聲扯回話題。

「您是暗示建特案組吧，沒問題。」蕭浮生這次沒留情面，像那樣雙方都心知肚明卻不挑破的談話著實讓他不習慣，「小珂，還有詩隱。你們去醫療隊待著，進去之後找機會把攝像頭搞定，我就不多交代了，這點你們比我擅長。再找找監獄內部加密檔案，還有犯人身份信息。兩年前死於病毒的也要，可以嗎？」

「沒問題，頭兒。」古珂托腮轉向他眨眨眼，張詩隱聽罷只垂下眼簾。

「老何，你也去醫療隊，你最有經驗，保護好他們倆。」

「行嘞，都聽你的。」何墨修答應得爽快，「我可以申請帶顧陌一起去嗎？論打架，他比我厲害。」

「顧惜城。」顧惜城糾正了一遍，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他在HD旗下做模特、藝名顧陌的掩飾身份是個公開的秘密，說出來倒也沒什麼要緊的。

「好，顧惜城，辛苦了。我們還差個犯人，請問您意向如何，這位娜娜小姐？」

「是納蘭......唉，隨便你怎麼喊吧，你是頭兒。」平均每天解釋三五遍自己不叫娜娜的納蘭姐姐舉雙手呈投降狀，同時在心裡把許局問候了上萬次。

「浮生，你是不是忘了個『很有魅力』的男性獄警？你是想自己傾情出演嗎？」

此言一出，安靜久了的會場再次鬨笑聲起，蕭浮生抬眸看了看對面嘴都笑歪了的胡茬男人，眯起眼滿意地點頭，「行，老謝，你姿色很不錯，就是你了。」

笑聲又起，比之前那一次還要大聲，門口多了幾個因好奇探進來的腦袋，視線一掃過來就立刻消失於無形。

「我懂了，蕭，你那張紳士皮囊就是穿給單純無知少女看，你就是個禽獸......」謝淵的笑容完全凝固在臉上，下一秒直接轉成了哭腔。

真•禽獸•蕭浮生微笑著不置可否。

真•無知少女•古珂啃著薯片一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行，沒有什麼要補充的了？那散會！」陸珩感覺到自己再多站一會兒老臉就掛不住了，「特案組的和蕭去一下，其他人沒事就解散吧。」

蕭浮生站起來打了個響指就往外走，古珂蹦蹦跳跳跟上，何墨修本想和納蘭搭訕，被顧惜城看得發毛，只得跑去和謝淵勾肩搭背著訴苦去了。張詩隱環顧四周也跟著站起來，一臉的無辜迷茫，大概是反射弧還沒來得及告訴他發生了什麼吧。

待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陸珩才踱步到會議室中央，伸出二指夾出隱藏在吊蘭葉片底下的竊聽器，和微閃的藍光對視兩秒，毫不留情面地扔到地上一腳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