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樓的天台是楚珥常去的地方，這條熟悉的樓道他不知走過多少次，可每一次都沒有今晚來得讓他畏懼。

生鏽的鐵門靜靜地開著一個小角，楚珥屏住呼吸，迎面的晚風吹散了他的倦意，也帶來了一絲寒氣。

這一刻，他開始後悔前赴這個未知的約定，他不知道究竟有什麼樣的東西在門後等待著他。

後退，萬一明熙真的等在那裡，前進，也許還有離開的機會。楚珥的雙腳比大腦先一步做出決定，一望無際的天台上，只有一個灰暗的背影站在不遠處的前方。

這讓楚珥徹底楞在了原地。

怎麼會是他？

聽到動靜的少年轉過身，臉上滿是驚愕，「楚珥？你怎麼在這裡？！」

很快，他反應了過來，總是帶著鄙夷的雙眼此時卻多了一絲複雜，「是你把我約過來的？」

半晌，楚珥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陳鴻飛？」

「喊我做什麼？」陳鴻飛朝他走來，不屑地問道，「怎麼，傷好了？膽子肥了，敢和我叫板了？」

「......」

「你他。媽是不是真的有病？用那種奇奇怪怪的簡訊把我約過來現在又裝啞巴，你他。媽再瞪我一眼我就把你眼珠子給挖下來，老子說到做到！」

楚珥的腦海里充斥著亂糟糟的聲音，原來，這就是明熙要給他的『禮物』嗎？

「你他。媽聽到沒有？」

陳鴻飛習慣性揮起的拳頭在空中猶豫了幾秒，也就是在這一剎那，明熙的聲音隨著風而響，「放下。」

「……你說什麼？」

明熙從黑暗中緩緩走來，他眼底的溫柔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楚珥從未見過見過的冷意，「我讓你把手放下。」

陳鴻飛像是壓根就聽不懂明熙的話，他瞪著一雙獃獃的眸子滑稽至極，不等楚珥反應過來一切都是怎麼發生的，明熙已經用戴著手套的手拽住了陳鴻飛的衣領，將他「撲通」一聲撂倒在了地上。

「！？」

陳鴻飛一屁股坐在地上，這是楚珥第一次以俯視的姿勢看著他的狼狽。黑夜中楚珥的嘴角不明顯地抽搐了一下，像是在極力隱忍著笑意。

「你他。媽......你他。媽竟然敢玩我？！」

陳鴻飛恥辱地瞪著楚珥就要從地上站起來，只是不等他完全直起身就再一次跌坐在了下去，雙腿控制不住的開始戰慄。

明熙舉著手中黑漆漆的槍，笑得眉眼彎彎，「站起來。」

「槍.......槍？假，假的吧？」

陳鴻飛盯著黑洞洞的槍口，結結巴巴的話早就沒了任何底氣。

楚珥的瞳孔猛地一縮，「.......你從哪裡搞來的？」

在回答楚珥時，明熙的神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溫柔下來，「秘密。」

而此時，陳鴻飛的大腦已經切斷了思考，從小到大，他都認準了誰的拳頭大誰就有話語權的道理，可，可是誰也沒告訴他別人還能出武器啊！？

悅耳的嗓音從明熙的唇齒間一字一句地流出，「我不會說第三遍，站起來。」

陳鴻飛愣愣地坐在地上，沒有動作。

「你是想用生命測試這把槍的真實度嗎？那好......」

「我，我馬上站起來！」

陳鴻飛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他眼中的迷茫與畏懼是楚珥第一次看見。

那個以欺負弱小為樂的陳鴻飛，那個罵他打他的陳鴻飛，此時卻衣衫凌亂滿臉驚恐地站在他的面前，任他宰割。

楚珥的心底像是打開了某一個隱秘的開關，他的心臟在這片黑夜中瘋狂的跳動，直到一個從未有過的頻率。

那是恐懼嗎？

那似乎有別於恐懼。

「楚珥，你不要亂來，」陳鴻飛緊緊地咬著牙關，「我，我不知道你爸爸是警察，他已經來過學校罵過我了，現，現在沒人敢欺負你。」

楚珥往前走了一步，冷意在眸中閃爍，「你是要我裝聾作啞忘記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嗎？」

「我，我他。媽都是隨口說的，你別過來了！！」

明熙親昵地湊向楚珥的耳畔，「小珥，把你想說的要求都說出來吧，有我在。」

有我在，有我在......

楚珥啞著聲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不是告訴過你，總會有解決的辦法，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可以了。」明熙望向一臉驚恐的陳鴻飛，揚起一個滿是溫眷的笑容，「小珥，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可以了。」

楚珥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下閃爍著陰晴不定的光。而陳鴻飛已經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懼，急促向後倒退。

「瘋子，瘋子......」他盯著楚珥，像是在看著什麼恐怖的怪物，「你這個瘋子，我早就知道你不正常......」

明熙沉下笑臉，「看起來你是不想要這條命了。」

他邁開步伐向陳鴻飛走去，看著對方拚命向後逃的狼狽模樣，明熙嘴角的笑意也越來越大，「陳鴻飛，看一看你的身後吧。」

「什——啊！」

隔著堪堪及腰的鐵欄桿，六層樓的高度讓陳鴻飛一陣眩暈，巨大的恐懼與絕望已經讓他失去了平時的所有囂張，一滴集滿了後悔的淚從臉上滑下，陳鴻飛哭了出來。

「楚珥，楚珥你放過我，我錯了，我再也不欺負你了，我，我再也不打你了，只要你能放過我，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只要你放過我。」

「小珥，你要放過他嗎？」

陳鴻飛的哭腔和明熙的笑意匯聚在一起，一聲聲撥動著楚珥的心弦，或許，更是良心。

楚珥輕聲問，「如果我說不......你會怎麼做？」

「我會殺了他。」

這短短五個字讓陳鴻飛發出了一聲吼叫，「楚珥你敢？！你要是敢殺了我你就是殺人犯！你放下槍，你給我放下......」

明熙皺著眉，把槍口堵上了陳鴻飛的肚子，「吵死了。」

陳鴻飛一下子被抵在了那根岌岌可危的鐵欄桿上，他連話都說不出了，只是劇烈地顫抖與喘息著。

楚珥複雜地看向他，「我只想聽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