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 南疆之亂·小試劍7
小說: 賦玉案 作者:甘萃 字數:3526 更新時間:2020-08-07 14:13:29
場中頓時鴉雀無聲。
十招內用同樣的功法打敗清微派大弟子,誰也不敢再小瞧場上那個少年。
單靈台鐵青著臉躍下擂台。短時間內竟無人應戰。
宋賦玉負手而立,靜靜等了約半盞茶的功夫,道:「沒人?」
「既然如此,」他舉起手中軟劍,「那我可便要點名了。」
說著環顧一周,將劍尖遙遙指向梅正則、梅靈均二人,道:「你們兄弟一起來。」
梅家兄弟倒是很爽快,二話不說一齊上台。梅正則道:「你與我兄弟二人也勉強算是同門一場,今日意在切磋,點到為止。」
「聽聞兩位近年來練就一套雙人劍法,合璧時威力巨大,同階層弟子中鮮有人能破解。在下願領教一番。」
宋賦玉退後幾步,拱手道:「請賜教。」
梅家兄弟嚴陣以待,拔劍起勢。梅正則所用的是武當玄門劍法,梅靈均則是七星劍法。兩套劍法各七式,武當掌門雲儒笙利用太極心經,將十四式劍招順序打亂,融合成一套適合雙人的全新劍法。
宋賦玉在梅家兄弟發起攻勢的一刻,立即以輕功身法避開,且退且戰。玄門劍劍法凌厲,七星劍則講究輕靈柔和,一動一靜,一剛一柔,以太極心經御之,其威力已超過兩套劍法之和。宋賦玉起初僅以玄門劍法抵抗,試圖借其剛勁之意,先破梅靈均的七星劍,但一旁的梅正則似乎永遠能預判他的招數,總能在他攻擊梅靈均的破綻前替其格擋。
台下眾人見宋賦玉從開場便落於下風,難免有些譏諷的聲音傳出。
「嘁,就這水準竟也敢挑戰武當雙劍?」
「我當有多大能耐呢,不過也是個沽名釣譽之輩。」
「依我看,這賊子在梅家雙傑的劍下過不了二十招!」
台下愈發吵鬧,甚則有人站起身來叫宋賦玉滾下擂台。
擂台上的三人似未被影響,劍光交錯間,已過了三十餘招。
而宋賦玉逐漸露出疲態,在防守方面也稍顯力不從心,多次被梅家兄弟二人尋到破綻,匆忙躲避。不知不覺間,宋賦玉已退到擂台邊緣,按照比試規則,率先掉下擂台者輸。梅正則欲乘勝追擊,不料宋賦玉卻平地躍起,足尖在擂台邊緣的繩索上輕輕一點,身形詭譎地出現在他們身後,在梅靈均肩頭拍了一掌。
梅靈均一時大意,結結實實挨了一掌,體內內力運行受阻,手中的劍式也被迫中斷。梅正則見狀,忙飛身擋在梅靈均身前。宋賦玉側頭朝他微微一笑,道:「現在輪到我了。」
梅正則心頭一跳,只見宋賦玉忽地身形急轉,手中軟劍似無骨的蛇,時快時慢,時高時低。他不由得被那古怪的劍法吸引住了,凝神望去,片刻後沉聲道:「逍遙劍法。」
逍遙劍法是武當的不傳之秘,沒有術式,僅以「天與地卑,山與澤平,方中方睨,方生方死」十六字作為總綱。梅正則曾見掌門雲儒笙示範過一次,但武當這一代弟子中無人練成。
宋賦玉道:「僅領悟了些皮毛。」說罷便揮動長劍,一道劍光朝兩人奔去。
梅正則不敢正面直攖其鋒,與梅靈均兩人一左一右躲開,那劍光劈在擂台上,僅揚起一陣灰塵。
原來這一劍只是試探,梅正則心中又是一沉。而另一側梅靈均被迫與宋賦玉對上,宋賦玉似摸清了他劍招中的所有破綻,招招均打得他措手不及,連連後退。等梅正則趕來援助時,宋賦玉手中長劍一挑,化用太極心法中的「借力打力」,將梅靈均的劍擊落在地,隨即飛身一腳,將梅靈均踢下擂台。
衣角翻飛,宋賦玉立在擂台邊緣的木樁上,長劍一指,道:「你一人無法贏我,還繼續嗎?」
梅正則果斷道:「我們認輸。」
這一場比試有來有往、精彩絕倫,結局出人意料,卻又似在意料之中。
「還有人嗎?」宋賦玉回到擂台中央,「我隨時奉陪。」
不消片刻,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峨嵋派柳紓宜,請賜教。」
柳紓宜身影飄來,落在宋賦玉前方。
宋賦玉道:「我不會峨眉武功。」
「無妨。」柳紓宜道,「別人說你如何強,我是不信的,除非與你親自交手過。」
「即使你在我手下過不了十招?」
柳紓宜點頭,宋賦玉便不再多言。
他所用的仍是逍遙劍法,柳紓宜功力比不得梅家兄弟中的一人,於第九招時直接被宋賦玉繳了械,舉手認輸。
宋賦玉親手將劍遞到柳紓宜身前,柳紓宜抬眸望了他一眼,接過佩劍下台了。
或許是柳紓宜這種明知輸也要一試深淺的無畏感染到其他人,接連幾人均主動上台挑戰宋賦玉。
宋賦玉一一應下,所用的武功仍是逍遙劍法,無人能在他劍下走過十招。
看台上已有明眼人看出宋賦玉在把眾派弟子當作試鍊石,藉此磨練自己的武功。
散修中也有人按捺不住,飛上台來挑戰,其中不乏天賦佳者,與宋賦玉打得有來有往,有一位名為關山月的少年同他過了四十幾招,最終落敗。宋賦玉這場打得甚是痛快,結束後還與其交流了一些心得。
午時已過三刻,烈日當頭。
漫長的守擂讓宋賦玉的內力消耗大半,全身已大汗淋漓。全場在江湖中叫得上名號的人均已敗在他手下,他亦心知,有不少人在等他耗盡內力,欲在他強弩之末時一舉將他拿下。
他剛結束一場比試,隨即便有人跳上台來。
宋賦玉忽然收起劍,道:「我認輸。」
那人還未反應過來,在場眾人也均是一愣。
宋賦玉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轉身便全力施展輕功,清亮的嗓音飄在空中:「不陪你們玩啦,諸位江湖再見!」
一直關注宋賦玉一舉一動的水若鴻第一時間便發現了他的企圖,欲親身去攔截時,卻有人比他先飛下看台。
比起各類劍術、拳法、掌法,輕功才是宋賦玉最擅長的。武當、清微、少林均無法攔住他,更遑論是水若鴻。今天的比試酣暢淋漓,他已許久沒如此痛快地與人過招了,且他的內功隱隱有了突破的跡象,這一趟不虛此行。
但就在他因內功有所突破而雀躍時,一道人影似從天而降,攔在他面前。
他警覺地往旁邊一閃,欲趁其不備從旁溜走。那人卻似黏在他身上一般,無論他尋了什麼古怪刁鑽的角度,那人均能出現在他前方。
這人正是黎清涯,他道:「搗了亂就想逃?」
宋賦玉看不出對方的修為,只覺此人深不可測,眯了眯眼道:「你是誰?」
兩人落回到擂台上,黎清涯抬頭望了眼看台上的水若鴻,道:「我是水掌門請來的客人。」
宋賦玉心道,原來是和水若鴻一夥的,他道:「水若鴻想捉我,你叫他自己來。」
「哪敢勞煩水掌門,我一人足矣。」
「好大的口氣。」
「不過是學你罷了。」
兩人你來我往地鬥了幾句嘴,誰也不佔上風。
宋賦玉不欲與他糾纏,遲恐生變,便道:「你要如何才肯讓路?」
「簡單,與我比劃十招,你若贏了,我保證沒人敢攔你。」黎清涯輕笑道,「你輸了便跟我回家,我家正巧缺個守門的。」
宋賦玉倒也不惱,笑嘻嘻道:「巧了,我家也缺個暖床的,你來麼?」
黎清涯看了他半晌,宋賦玉沒理他,原地盤膝坐下,抓緊時間運功恢復內力。
眾人均未緩過神來,原本以為宋賦玉會同往常一樣逃脫,不料半路殺出個陌生男子,竟將宋賦玉攔下來了。在看台上作壁上觀的慎白見宋賦玉在打坐,而黎清涯似乎也沒有阻止的意思,納悶道:「把人直接抓了不就行了?非得等他內力恢復了再比試一場?」
秦隕道:「大約是想挫挫宋賦玉的銳氣罷。」
黎清涯此刻正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少年面白如玉,身形削瘦卻筆直,眉眼間似自帶一種天生的高傲與囂張,讓人望而卻步。
半柱香的時間倏忽而過,宋賦玉忽然睜開眼,與黎清涯的目光對上,他起身道:「別瞧了,再瞧也瞧不出花兒來。」
黎清涯沒理會他的揶揄,道:「恢復好了?」
「好了。」宋賦玉將軟劍拔出,又見他赤手空拳,便道:「你用什麼武器?」
黎清涯環顧一周,走到一旁向一位弟子借了把佩劍,「與你一樣。」
宋賦玉用的仍是逍遙劍法,實戰永遠是提升感悟與熟練度的唯一途徑,這套劍法他越用越趁手,索性一用到底。
而黎清涯卻似乎沒有主動出擊的想法,宋賦玉出招,他便只以劍格擋,所用劍式也看不出是什麼招數。過了數招後,宋賦玉逐漸察覺到不對勁,對方的武功看似沒有任何套路,卻隱隱有些「大音希聲、大象無形」的神韻。而目前,對方仍未主動出過一招。
宋賦玉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對方來路不明,不知是何方神聖,若鐵了心要將自己留下,他指不定要拼個魚死網破了。
就在他憂慮無法全身而退時,黎清涯忽然發難,將手中的劍猛地拋出。而與此同時,一枚金針從看台的方向射出,宋賦玉頓時腹背受敵,躲閃不及,被破空而來的金針射中右肩。金針上有令人麻痹的藥物,宋賦玉只覺整條手臂均失去了知覺,軟劍自手中脫出,掉落在地。
而黎清涯那柄劍也穩穩釘在了他身前。
宋賦玉第一時間將右肩周圍的穴道封住,轉身欲逃。黎清涯先他一步,扣住其手腕,手指也則飛快地點在神闕、氣海、關元三穴上,封住其丹田,同時拔出他右肩上的金針,遙遙對看台上的慎白、秦隕二人道:「多謝。」
宋賦玉一身內功被封印,有些氣急敗壞道:「你耍賴!」
黎清涯彎腰撿起宋賦玉的劍,道:「你偷師三派,又跑來小試劍會上以同門武功欺壓各派弟子,到底是誰耍賴?」
說罷,他拎起宋賦玉後頸的衣領,兩人轉眼便騰空而起,數息間便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句話。
「水掌門,人我便帶走了,後會有期。」
事態轉變太快,眾人均在原地面面相覷。
莫雲秋似想起什麼,忙起身對著兩人離去的方向大喊道:「宋賦玉,我五師弟呢?!」
可已無人再回應他。
水若鴻站在台上若有所思,有弟子前來詢問是否需要派人手去追,他搖了搖頭道:「去通知各派掌門,宋賦玉已被大人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