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 南疆之亂·小試劍6
小說: 賦玉案 作者:甘萃 字數:3469 更新時間:2020-08-07 14:13:29
翌日辰時,諸多賓客及各派弟子均已入場。作為東道主的聖儒派掌門水若鴻簡單致辭後便宣布小試劍會正式開始。
分組採取抽籤的形式,兩兩對決,勝者晉級下一輪,直至決出最終優勝者。七派中,清微、武當、少林各有弟子十人,聖儒、丹朱各七人,銀鉤五人,由於銀鉤派有一位弟子外傷未愈,臨時退出比賽,因此餘下弟子五十八人,共二十九組。
簽有長短,一端標有一至二十九的數字,抽到數字相同的簽即自動成為一組。成為一組的兩人需在五十招內決出勝負,點到為止,不可傷及性命,平手者加賽一輪,十招內需決出勝者,否則雙雙淘汰。
為避免同門過早相遇,五十八人已提前按照門派被分為兩組。整個抽籤儀式不到半刻鐘便已完成,江雲平抽到的是二十一號簽,莫雲秋是九號簽,程雲燁是十六號簽,洛雲妗則是二號簽。
拿到一號簽的是清微派與峨眉派的兩位弟子。兩人飛身躍上擂台,比試開始。
江雲平掃了一眼,發現那峨眉派弟子正是他那晚在松林遇見的柳紓宜。
柳紓宜今日是一身素凈的白衣勁裝,執一柄長劍,長發束於腦後,眉眼間英氣十足。她抬手拔劍,劍尖於空中挽出一朵劍花,直直朝對方刺去。
台下隨即有人認出了柳紓宜所使的招式,正是峨眉派鎮派劍法之一的玉壺劍法。
那清微派弟子不敢輕敵,橫舉劍身格擋住柳紓宜的這一劍,不料柳紓宜劍尖一轉,改變原本的軌跡,轉而朝上刺去。
那弟子匆忙間躲開,柳紓宜步步緊逼,接連使出前三式「驟雨初歇」「千里煙波」「曉風殘月」,將對方打得節節敗退,疲於防守。
江雲平對峨眉劍法頗感興趣,認真看了許久。
柳紓宜劍法利落,有一股凌厲之勢,兩人過了不到二十招,清微派的人首先敗下陣來,舉手認輸。柳紓宜見狀收了劍,飄然飛下擂台。
負責裁決的小廝朗聲道:「峨眉派柳紓宜勝!」
二號簽是洛雲妗與聖儒派一位女弟子,兩人旗鼓相當,最後洛雲妗以一招惜敗。接下來的簽均是各派默默無聞的弟子,強如「武當雙劍」般的種子選手仍未出場。江雲平興趣缺缺,坐在後排閉目養神,聽到感興趣的人名時才睜開眼瞧一會兒。
與莫雲秋對戰的是清微派褚月頡。褚月頡作為清微掌門凌天照的關門弟子,在七派中一直小有名氣,且相貌明艷冶麗,擁躉眾多,甫一進場便惹得不少男弟子驚呼。
莫雲秋神色凝重,絲毫沒有因對方是女子而放鬆警惕。褚月頡率先出手,身形飄動,長劍橫空,劍身自上而下劈去,此招正是清微派孤鴻劍法第一式「缺月掛疏桐」。
莫雲秋以輕功躲避,轉守為攻,與褚月頡戰到一起。兩人交手二十餘招,褚月頡忽然招式變化,長劍舞動似雲海翻騰,一聲微弱的劍鳴自劍影中發出,莫雲秋只覺眼花繚亂,再待凝神時,一枚劍尖自似瞬移而來,轉瞬便出現在眼前,他面色大變,強行逆轉內力運行,欲側身躲開,在轉身的剎那,劍尖刺破其衣袖,一片布料飄落在擂台上。
褚月頡收劍後也顯得頗為吃力,拱拳道:「承讓了。」
「清微派褚月頡勝!」
伴隨著結果宣布,看台上的賓客也竊竊私語起來。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是凌掌門的成名絕技風雷引吧?」
「聽說這女子是凌掌門的關門弟子,竟沒料到他如此早便將此招傳授給了徒弟。」
「想當年有多少人都敗在了風雷引這招下,丹朱派那弟子輸得不冤。」
水若鴻自然也看出了褚月頡最後使用的那招是風雷引,更是聽到了眾人均未聽到的那聲隱約的劍鳴。風雷引是凌天照於二十年前自創的一種蓄力的秘術,可將全身內力凝於一式劍法之上,發出最強一擊,內功深厚者可發出劍鳴。褚月頡這聲劍鳴雖弱,但其修行時日尚短,日後必成大器。
水若鴻讚許地點頭,此時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其身後,一旁的童子駭然,幾乎就要驚呼出聲。那身影眼疾手快,抬手封住童子的穴道。
水若鴻驚覺,回過頭便看見門後陰影內站著一個人。
那人身形挺拔,身著玄色衣裳,約摸二十五六的年紀,手執一柄紫金洞簫,正是脫去人皮面具、恢復原本模樣的黎清涯。
水若鴻看清他的相貌後,竟欲彎膝行跪拜大禮,聲音顫抖道:「監……」
黎清涯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化去這個行了一半的大禮,道:「我只是路過來瞧一眼,於禮理應來拜會您,您不必如此。」
水若鴻誠惶誠恐,將童子摒退後才道:「我不知您到了敝派地界,有所怠慢,還請您恕罪。」
「眼前小試劍還需您主持坐鎮,您不必管我,我看看便走。」
黎清涯一直站在原地未動,台下諸人均未注意到他的到來,有注意到水若鴻起身的人也只當他在和童子說話,視線掃過便又落在擂台上了。
水若鴻自然不敢當作黎清涯從未來過,但又無法忤逆他的意思,只得重新坐上自己的位置,如芒刺背,如坐針氈。
時近晌午,比試轉眼便進行了一個半時辰。少林五僧已一一上場,且均為勝績。種子選手中僅清微派單靈台、武當派梅正則、梅靈均三人未上場。
烈日當頭,後幾組選手錶現平平,三四十招才分出勝負,已有人哈欠連天,台下交談聲愈發明顯。
程雲燁是十六號簽,以一招險勝,正從擂台上躍下。按照目前的趨勢,二十號簽之後的弟子會被安排在下午進行比試。江雲平抬頭望了眼晴空,此時日光正盛,萬里無雲。他也懶得再等待,驀然起身,足尖輕點地面,自眾弟子中飛起,穩穩落在擂台上。
負責判決的小廝剛宣布完上場比試的勝方,未等他報出簽數,忽然瞧見一道身影從天而降,面露不悅道:「我還未叫你。」
江雲平將簽遞給他,道:「不用叫了,我自己來。」
小廝看了一眼手中木簽上的數字,皺眉道:「二十一?還沒輪到你,你怎麼……」
江雲平卻不再理他,當眾撕下一張人皮面具,露出一張少年般清秀又陌生的面孔,周身骨骼作響,竟平白高了一兩寸。少年將丹朱派弟子服脫下,放至一旁,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中走向擂台中央,高聲道:「在下宋賦玉,特地來此向諸派請教!」
眾人一片嘩然。看台上的賓客也騷動起來,就連水若鴻在聽到名字的那一刻也縮緊了瞳孔。
原因無他,宋賦玉在江湖中早已臭名昭著。
兩年前,年僅十六歲的他孤身潛入武當派,假扮武當弟子偷學武當功法、秘術,學成之後與武當眾弟子大戰一場,在圍攻中突出重圍,一戰成名。武當掌門雲儒笙一氣之下發布追殺令,可宋賦玉仿若在人間消失了一般,武當苦尋半年未果,只得放棄,雲儒笙也因此閉關。
一年前,宋賦玉突然在清微派現身,在其禁地內學遍鎮派古籍,於掌門凌天照手下逃脫。半年前又出現在少林,被少林住持誤詰所傷,最終脫身。
偷師三大派,如今又敢在小試劍會上公然挑戰各派弟子。這番膽量在武林一眾年輕弟子中絕無第二人。
看台上的慎白情緒頗為激動,道:「我當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原來是姓宋這臭小子!昨天居然還敢跟我頂嘴!半年前他偷我青衣門丹藥的事情,我還沒找他算賬呢!」
秦隕拍了拍他的肩,寬慰道:「消消氣,現在全場都是與他有過節的人,我們便等著看戲吧。」
站在水若鴻身後的黎清涯眼前一亮,他正愁如何尋人,那人便主動跳到他眼前了。水若鴻正欲下場控制局面,黎清涯按住他的肩膀,輕聲道:「靜觀其變。」
水若鴻內心一動,隱約猜到黎清涯來此的目的,稍微放下心來。有身後這人在,宋賦玉就算插翅也難逃了。
在各方震撼的時候,清微派大弟子單靈台率先飛上擂台。
單靈台道:「一年不見,你倒是愈發狂妄。」
宋賦玉也不惱,微微笑道:「你是?」
單靈檯面色立即沉了下來:「清微派,單靈台!」
「散修,宋賦玉。」少年意氣風發,恣意昂揚,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一身傲意,「請賜教。」
話音甫落,單靈台便飛速拔劍,劍光如電,劈空而來,其中劍意剛勁肅殺,頗有一股不死不休的氣勢。
「乘風劍法!」
台下立即有人認出,乘風劍法為清微派鎮派劍法,以其攻勢凌厲而聞名。單靈台自小便練這套劍法,早已熟練貫通,各招式間可隨意切換與連用。
宋賦玉在劍來臨的一刻,身形急退,自腰間抽出一把軟劍,劍身異常雪白,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既然你是清微派弟子,那我便用清微派的武功打敗你。」
少年的聲音清朗而明快,台下眾人及看台上的賓客心裡俱是一震。
單靈台果然被激怒,橫眉道:「你折辱我師門,今日我必當報那日之仇!」
宋賦玉只是微笑,使出清微派的輕功「游龍走鳳」,頎長而清瘦的身體猶如被秋風捲起的落葉,在空中翻騰數周,手腕輕轉,帶出數道劍影,朝單靈台攻去。
他所用的是褚月頡方才使過的孤鴻劍法,招式雖一模一樣,但宋賦玉的連招更加行雲流水,仿若將幾式不同的劍法連成了綿延不絕的一招。
單靈檯面色愈發陰沉,他並不想與宋賦玉作更多糾纏,在躲過宋賦玉平空一劍後,隨即調動全身內力,欲使用風雷引發出他的最強一擊。
宋賦玉第一時間便察覺到他體內的波動,放棄了接下來的連招,同單靈台一樣開始蓄力。
水若鴻輕輕搖頭,宋賦玉雖偷師幾家,為人所不齒,但其武學天賦之高,年輕弟子中已無人能及。
單靈台在數個呼吸間便已將內力凝於劍上,正欲使出乘風劍法最強一式「驚濤拍岸」時,伴隨著一聲清越的劍鳴,一道劍光倏然出現,落在他頸側。
宋賦玉不知何時已到了他面前,眉眼帶笑,道:「你輸了,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