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對方見面那天，是黎西銘最想跟陳昊絕交的時刻。

看見鐘律在自己對面落座，他明白了那天對方發過來的「……」是什麼意思。

「真……真巧啊。」黎西銘勉強扯出微笑，跟對方打招呼。

不管怎麼樣，他酬金給了，劇本改了，作業還是得拍完。

鐘律淡淡睨他：「不巧，我們約好的。」

這人真能把天聊死。

黎西銘將菜單遞過去：「你看看還要點什麼嗎？」

「不用，你點就好，」鐘律推開菜單，繼而向他伸手，「劇本給我看看。」

幹脆利落，直入正題。

黎西銘被他一噎，默默從包里翻出修改好的劇本遞過去，然後在菜單上隨便劃了幾樣菜。

早知道就不來吃火鍋了。

等上鍋底的時間，黎西銘鬱悶不已。

別的桌都在歡聲笑語，就他們這桌，氛圍詭異。

「咳，之前在醫院裡是我誤會了你，不好意思，」黎西銘實在是受不了這尷尬的氣氛，先開口。

鐘律從劇本里抬起頭來，「沒事。」

依舊態度冷淡。

黎西銘想想道：「我希望你能放下過去，咱們就當是重新認識不好嗎？我跟你妹妹，真的沒有聯繫了。」

別的他都不怕，就怕鐘律還介意這事。

在醫院裡自己是患者，鐘律有醫德不對他怎麼樣，可不代表現在他不動他。

萬一在拍攝期間有點什麼談不攏的，這位搏擊賽冠軍一言不合要揍人，自己這小身板黎西銘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

他絕對打不過鐘律。

「我知道，」鐘律沉聲答，隨即又補充一句，「她現在已經有男朋友了。」

黎西銘：「……」

好像更心塞了。

「那、那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黎西銘大著膽子繼續開口，「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接這個兼職嗎？」

鍋底和點的菜品一起上來，店內員工將鍋底放好，將菜品擺盤後離開。

鐘律修長的手指合上劇本放在一旁，言簡意賅：「缺錢。」

「缺錢？」黎西銘瞪圓了眼睛，有點不可置信。

畢竟鐘律怎麼看都不像是缺錢的。

而鐘律沒有再繼續往下說，骨節分明的手拿過公筷，往滾開的鍋底內下肉片，他的動作不急不緩，用筷子的姿勢也十分標準，將肥牛一片一片放入鍋底。

黎西銘目光追隨著他的手，然後……他喉結滾動，心中微動低下了頭。

「怎麼？」鐘律看他，「不愛下辣鍋里？」

「不不不不是。」黎西銘搖頭忙不迭否認，慌張端起旁邊的水杯咕咚灌下水。

餘光卻沒能從鐘律的手上移開。

之前在醫院他壓根沒心情觀察，此刻鐘律伸手在他眼前，黎西銘才發現，鐘律的手原來這麼好看。

片刻，好似意識到什麼，鐘律放下公筷，豎起手轉了轉，問：「喜歡我的手？」

「嗯，好看。」黎西銘仿若被蠱惑般點點頭。

話出口，他才反應過來，臉色漲紅。

鐘律倒是氣定神閑，他提起水壺給黎西銘的杯中續上檸檬水，「沒關係，有點喜好很正常。」

黎西銘更窘迫了些，雙手捧著水杯就要再次喝水準緩。

「其實我也挺喜歡你的gang門的，很漂亮。」鐘律緊接著說。

一大口水從黎西銘嘴裡噴出來，直接灑向對面的鐘律臉上。

黎西銘紅著臉，「你、你胡說什麼？」

看著挺正常的一個人，怎麼這麼變態？

「我沒別的意思，」鐘律淡然抽出紙張擦拭臉龐衣物，「我們導師和整個科室都這麼說，你的肛……」

「閉嘴！」黎西銘氣急敗壞起身去捂住他的嘴巴。

手心觸碰到鐘律的唇瓣，有些發癢，黎西銘目光轉回來時，正好撞入鐘律注視他的眼神，深邃如漩渦。

黎西銘悻悻收回手，坐回對面，悶聲回：「你別在公共場合說這種東西好不好？」

「好，」鐘律沒有任何意見，熱氣在鍋底上方翻湧，他夾出肉片放入黎西銘的碗里，淡然道，「那我們聊聊劇本吧，甲方金主？」

他說話時不疾不徐，帶著一股游刃有餘的穩重，即便是這種玩笑稱呼，從他嘴裡說出來絲毫不顯輕挑。

「你想聊什麼？」黎西銘竭力壓下心中泛起的莫名漣漪，強作淡定，「你是接受不了這種劇情？放心，不會有過分的接觸，不用有心理壓力。」

他誤以為是鐘律對劇本類型有意見。

原劇本是男女主角的愛情線，由於現在缺乏女主角，黎西銘便將劇本改成了同性感情故事，十分鐘的小短片，要不了太長時間的拍攝。

「不是，」鐘律一手在桌面翻開第一頁，食指在人物欄點了幾下：「這裡，兩個男主，我一個，另外一個是？」

「是我啊！」黎西銘一臉理所當然。

而後，鐘律勾唇頷首：「好的。」

良久過後，鐘律抬眸看他，再次開口問：「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問。」

「你拍這個故事是因為，你自己也喜歡男人嗎？」

話音落地，黎西銘又差點被嗆到。

這個人說話真是……

「當然不是啊，我要喜歡男人，還能跟鍾瑤網戀？」黎西銘想也不想就反駁。

鐘律眸色微沉，打量著他：「是嗎？」

「當、當然了！」黎西銘梗著脖子，不知為何莫名有些心虛。

然後鐘律慢悠悠就接話：「真不巧，我是。」

黎西銘：「！！！」

「所以我提前跟你說好，免得到時候你覺得自己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