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在半路就停下了。

林蘇看了看四周，不解地問司機王叔：「怎麼停下了啊？」

王叔還沒開口，修澤宇把他的書包遞給他，推開車門下了車，「你先回去吧。」

「那你……」去哪兒啊？

林蘇幾乎脫口而出，可想到他們目前的狀態只能生生把這句話咽下去。

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修澤宇解釋，「拳館有點事兒。」

林蘇幹巴巴地哦了一聲。

修澤宇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明天見。」

感受著頭上的觸感，林蘇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拜拜。」

就此為止。

林蘇坐在車裡看著修澤宇的背影，抿了抿唇。

為什麼是明天見？

是說，修澤宇今天也不住他家了吧？

林蘇心裡難過的直冒泡泡，他揉了揉有些發酸的鼻子，有點想哭。但是又覺得自己這樣太娘氣了，於是努力地眨著眼睛讓自己平靜下來。

見他一直不說話，王叔問，「走嗎？」

林蘇點點頭。

修澤宇一邊走進拳館的大門一邊打電話，「在哪兒呢？」

「老地方，你趕緊的。」那邊說。

修澤宇掛了電話，先去把身上的衣服換了才慢悠悠地過去。

「靠，你是被龜神附體了嗎這麼慢！」正在練拳的男生停下來在他身邊坐下，笑罵道。

男生看上去不大，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長的挺帥，濃眉大眼的，笑起來一口白牙格外晃眼，是很多小女生喜歡的那種陽光大男孩。

「怎麼突然來拳館了？」男生問。

他試圖把手搭在修澤宇肩膀上，修澤宇擰著眉往後躲了躲，把旁邊的毛巾扔給他，淡淡道，「需要理由嗎？」

男生嘖了一聲，小聲地嘟囔了一句，「死潔癖。」

修澤宇站起身，做了一下準備運動，回頭說，「練練？」

男生毫不猶豫地把毛巾一扔，拍拍手，「成！」

男生走到中間輕輕蹦了幾下，輕輕抬起下巴好像在說，「麻溜點兒上吧！」

修澤宇面不改色地盯著他。

男生似乎不喜歡這樣的僵持，選擇主動出擊。只見他輕巧地跳了過來，一個直拳打在了修澤宇臉上。

這一拳非常漂亮，如果修澤宇沒有任何防範意識的話估計連蹦都沒蹦一下就被擊倒了。

然而修澤宇並不是個新手，他反應迅速地躲開這一拳。男生一擊未得，很快作出反應，一記擺拳攻過來，修澤宇彎腰躲了過去，然後直起身的瞬間迅速一個勾拳出手。

男生迅速抬手擋了一下，這一拳打在了拳套上。修澤宇力量不錯，雖然拳套挺厚，但男生仍是往後退了兩三步。

…………

一共兩回合，一回合三分鐘，休息一分鐘，加起來沒到十分鐘的對戰。

等結束時，修澤宇已經出了一身汗。

男生從櫃子里拿出一條毛巾扔給他，他沒立刻用，男生嘴角一抽，「新的。」

他這才開始擦汗。

男生撇嘴，又給他和自己分別倒了一杯配置好的鹽水，問，「心情不好？」

修澤宇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男生踢了踢他的腳，不爽道，「問你話呢。」

修澤宇瞥他一眼，淡淡道，「你問我就要答？」

「……」男生一噎，瞪他一眼，不滿地抱怨，「你真不愧是我哥的徒弟，說話都一個套路。」

修澤宇一笑，打完拳後心情確實要好很多，好像那些不開心的都隨汗水蒸發的差不多了？

他問：「教練呢？」

「他啊，」男生撇嘴，聲音聽著挺鬱悶，「上次不是跟你說過嗎，市裡辦了一個青少年拳擊比賽，他是領隊。前兩天就已經帶著那幾個小蘿蔔頭踩點去了。」

修澤宇好笑地問，「你沒跟著去？」

「我跟著去幹嘛啊，他老是嫌棄我笨手笨腳，還只會惹事人非，死乞白賴地跟著不討人嫌嘛我又不傻。」男生嘆口氣。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修澤宇也跟著嘆了一口氣。

男生詫異地看著他，「咋地了？」

「挺不容易的。」修澤宇突然冒出一句話。

男生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笑了一下，「你家小可愛怎麼了？吵架了？」

修澤宇點點頭，揉了揉眉心，語氣有些低落，「我好像才意識到一件事。」

「什麼？」男生問。

修澤宇說，「小可愛還不是我家的。」

男生嘖了一聲，「這不遲早的事兒。」

修澤宇笑了笑，又道，「單雋，說實話我挺佩服你的。」

單雋又是一愣，又玩世不恭地笑起來，沖他拋了個媚眼，「怎麼，終於感受到哥哥的魅力了，要不要轉投哥哥的懷抱啊？放心，哥哥的大門永遠對你開放。」

修澤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這話我會原封不動地轉告給教練的。」

單雋臉一僵，想到那個人，悶悶道，「說就說唄，你以為他在乎嗎？」

說完又是自嘲一笑，「他那個人啊，脾氣臭不說，為人又冷又硬，跟冷冰冰的大石頭似的，不喜歡的就是不喜歡，根本連點兒餘地都不給人留。」

「哎喲，越說越感覺這什麼玩意兒啊真的是，煩死人了……」

「喜歡這麼個玩意兒的你是什麼玩意兒。」修澤宇說。

「得得得，」單雋擺擺手，笑了，「我最不是玩意兒了行吧？」說著又嘖了一聲，「你師傅真沒白教你，我就這麼一說，你還較上真兒了。」

單雋一臉八卦地湊過來，「話說，你和你那小可愛怎麼了？」

他跟單雋打小就認識，這麼多年了，修澤宇自然信的過他，挑了一些重點的說了。

「說到底啊，你還是太年輕了。」單雋檢討道。

修澤宇瞥他一眼，你貌似也很年輕。

「咳咳，」單雋一臉嚴肅，摸了摸臉，「雖然我臉嫩，但你不能否認我已經成年的事實。」

「……」

修澤宇起身收拾東西打算走人。

「別介啊，」單雋叫住他，難得收起了嬉皮笑臉的樣子，拍拍他的肩膀，「我明白你的感受。」

「但這事兒吧，確實你做的不對，你……哎算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修澤宇坐在車裡，一直在思考單雋的這句話。

他不傻，相反的，他很聰明。

他很清楚單雋話里表達的意思，他也明白這次矛盾的開始就在於他。

是的，他不對。

林蘇是最無辜的。

不知者無罪嘛。

他頭一次覺得這句話如此刺耳，也是頭一回開始討厭起林蘇的無辜。

因為不知道，所以不是有心給你傷害。

但是，那樣的傷害就不是傷害了嗎？

修澤宇擰著眉，抿了抿唇，感覺心口隱隱作痛。

他想，他可能是青春期到了。

所有的動蕩的不安，恐懼，以及這麼久獨自承受的相思的煎熬一下子爆發出來，像是噴涌的火山一發不可收拾。

修澤宇揉揉眉心。

這樣不對，不能這樣，足以讓一切消失殆盡的岩漿，他怎麼可以拿來讓林蘇獨自面對。

那是林蘇啊。

會撒嬌會委屈會關心他的林蘇。

他那麼那麼那麼喜歡的――林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