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老。」

小玉衝來人屈身一禮。

重老鬚髮皆白，面容卻十分威嚴，腳步輕而穩，一看就知是個練家子。

「嗯，」他走過來，瞅著長椅上靠卧的男人，言簡意賅，「伸出手來，把脈。」

鳳歧略略抬頭，順從的伸出左手。

他眼底毫無波瀾，彷彿對一切都不在意，衣袖被撩開的時候，露出重重疊疊的傷，一道疊著一疊，殷紅刺眼。

小玉都忍不住捂著嘴，眼淚團團打轉。

「這——」

重老坐在下人搬來的石凳上，給鳳歧把脈，過後仔仔細細的掀開衣袖，查看傷勢。

血透裡衣。

男人皮膚白皙，傷kou交錯攀附在上面，有的地方皮肉翻卷，仍舊往外滲血。

「還是沒有徹底止血，」重老臉色變了一變，十分凝重：「你都不會覺得疼嗎？這麼多傷！你全身上下，到底受了多少道雷刑！」

鳳歧垂眸，目光定在手腕上，摻了幾分迷惘，「疼？好像……是有一些。」

重老聞言，有些吃驚，「哪兒疼？」

能讓這個人說「疼」這個字，實在是罕見，不……是從未見過！

鳳歧抬手，指尖按在心口，抿了抿毫無血色的唇，氣息有些急促，「這裡。」

那一盞心頭血，幾乎耗盡了他半身精氣，心口的傷也並未全然癒合，每每夜裡疼起來，總是讓人難以入眠。

「疼。」

連吸氣呼氣之間都能疼起來。

鳳歧身子驟然緊繃起來，一瞬之間，他以手抵住胸口，狠狠的按著，氣息驟然急促起來。

「疼。」

他喃喃重複，臉上仍舊沒有什麼表情，唇間卻泛起紫紺。

重老驀然色變，厲聲開口：「拿藥過來！快！」

薄毯滑落下來，墜在地上，男人單薄的身子微微顫著，面色蒼翠如雪，明顯在隱忍著什麼。

重老拿了藥，直接強行塞進鳳歧唇齒之間，叫小玉替他撫背。

「輕一點，他身上都是傷。」

小玉忙不迭應下，趕緊上前，替這人撫背，「公子慢些，慢些咳，小心……」

鳳歧一直在斷斷續續的低咳，咽了藥之後，臉色好轉一點，但還是慘白如紙，毫無血色。

到最後都咳出血來， 殷紅的血線順著唇角落下來，泅入衣袍。

他身子佝僂的厲害，彎著腰，眼尾染著濃濃倦意。

「咳……咳咳……」

重老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臉色憂愁，「再止不住血，恐怕前功盡棄，東陵城內，若論起財力，雄厚當如顧家，至於藥材……還是想顧家討比較好，看起來這一回，得賠上我這一張老臉了！」

鳳歧撐著身子俯在一側，力竭而昏過去的瞬間，恍惚著似乎聽到了「顧家」兩個字。

顧家……顧子銘，池昭。

少年一雙染著仇恨的眼眸，這段時間，一直在自己腦海中回放，那雙眼……實在是懾人心魄。

不愧是古往今來，最有天賦的造夢師。

也不知道他失了佛石，可還有……往日技能……

念頭只劃過一瞬，男人單薄的身體便順著長椅滑落下去，再無生息。